亲爱的木子:
写下这封信,笔尖有些滞重。我们相识于微时,同在一城读书、工作,见证了彼此人生最重要的篇章——结婚、生子,风风雨雨已然三十年。这份绵长的情谊,曾是我生命里珍贵的锚点。
然而这个夏天,我却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远离——更确切地说,是逃离。逃离你,以及你带来的,几乎将我淹没的沉重漩涡。
回忆的碎片:你的选择与我们的唏嘘
记得你的第一次婚姻,在孩子蹒跚学步时戛然而止。法庭上的争执、孩子的归属、无需支付的抚养费…我们都曾为你义愤填膺,痛斥那强势的婆婆与软弱的“妈宝男”。离婚后的日子,每逢佳节,我的家便是你临时的港湾。
后来,你渴望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那时体制内的规矩森严,你择偶的目标明确:体制内、无子女。于是,你嫁给了山区一位大龄的体制内男士,甚至将工作也调至他所在的偏远乡镇。然而,第二次婚姻的裂痕在孩子未出生时便已显现,最终又以离婚收场。这一次,你争得了孩子的抚养权。朋友们私下唏嘘不解,却也尊重你的选择。
你凭着一股韧劲,在市里购置了房产,离我更近了。这本该是友情的延续,未曾想,却成了我“灾难”的开始。
无形的枷锁:那些让我窒息的重逢
第一次:情绪的洪流。 那次应你反复邀约的逛街,从出发到归途,直至饭桌的间隙,你倾泻而出的委屈如潮水般将我包围——单亲妈妈的艰辛、第二段婚姻的疮痍、原生家庭的不公与索取、父母对弟弟的偏爱…我安静地听着,试图用言语抚平你的伤痛。我理解那个年代农村家庭的局限,相信你所言非虚。可分别后,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攫住了我,久久无法散去。自那时起,一丝畏惧便悄然滋生。此刻写下这些,心口仍隐隐发闷。
第二次:反复的旋涡。 你想调离第二任丈夫的视线范围。托关系、找门路、花了钱,新单位近在咫尺,只是没有宿舍。我建议你租房过渡,毕竟新房装修在即。然而,仅仅工作一周,你又反悔了。你怀念旧单位的免费住房和水电,认为带孩子更方便。于是,一场风波闹到局里,你执意要回去。最终,领导了解情况后,将你调回原单位,并要求你写下不再调动的保证书。你向我倾诉了所有细节,我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第三次:愤怒的爆发与无理的索求。近两年,你口中的主题变成了工作:同事排挤、领导刁难。职称晋升的三个硬性条件,你无一具备,却将失败归咎于他人不给你机会。愤怒之下,你竟将直属领导告了……初夏,你说想买车,请我帮忙参考。我于心不忍,答应周末值班后与你碰面。谁知你带着评职称的课件直接闯入我值班的地方,要求我修改。我解释这需要反复打磨,且部分内容非我所长,建议你请教单位里精通电脑的同事。你却说“我不会”,让我去问我的同事。我是在值班,本打算处理自己的事务,却被彻底打断。你又开始控诉单位的不公……
木子,你知道吗?那天离开单位时,我是哭着走的。你的负面情绪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裹挟着我,令我窒息。我不敢回家,怕将这沉重的阴霾带给家人。我找到共同的朋友云子,逛街、吃饭、理发…直到深夜十一点,我才勉强缓过一口气。我对云子说:“我受不了了,必须和木子绝交。”
顿悟与决断:守护自己的边界
最近读到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人生在世,各有因果。莫要轻易介入他人因果,勿要干涉他人命运。你同情谁,便会背负谁的命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功课,自己种下的因,终需自己去承担后果。” 回想起关于你的种种,心口又开始发堵。我告诉自己:是时候狠下心来,做一个了断了。从此以后,你的世界,我将抽身而退,不参与,不回应。
于是,我选择了屏蔽:微信不再即时接听,电话常常静默。实在避无可避,便以简短的理由搪塞。最后一次通话,是因你密集的来电轰炸。我接起,想给这份沉重一个句点。
你问:“你怎么了?一直不接电话,我很担心,出什么事了吗?”
我语气疏离:“没事,一切都好。真有什么事,你也替代不了我,我也替代不了你。各自安好便是。”
你追问:“你不回我,我真的很担心!知道你好好的也好啊!”
我回道:“不必担心他人,过好自己的日子才要紧。”
……
亲爱的木子,
走过三十年,我终于学会了放下那过度的“慈悲心”。不仅是对你,也是对身边那些惯于抱怨、挑剔、浸淫在消极悲观与负能量中的人——我必须远离,不再回应。因为能量守恒真实不虚。若以自身宝贵的正能量去回应、去试图纠正他们的负能量,只会让自己的光热被不断消耗、蚕食,直至枯竭。与负能量持续纠缠,便是在无形中被其磁场同化、消解,乃至毁灭。
因此,亲爱的木子,我最后的祈愿是:愿你真正踏上自我成长之路。学习去承担选择的重量,在困境中寻找建设性的解法,而非沉溺于受害者的叙事;学习设立并尊重人际的边界,明白没有人有义务无限承载他人的情绪重负;学习向内观照,积聚属于自己的、温暖而坚韧的力量。 唯有如此,你才能真正走出漩涡,拥抱属于自己的安宁与晴朗。
这封信,是我对三十年情谊最后的告别与真诚的祝福。望你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