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是热恋中的情人在打情骂俏了
丁家洲离县城约二十里路。赧水河经过丁家洲流下去傍县城而过,走很远很远才注入洞庭湖。早年从丁家洲可以坐船去县城,但如今满河里挖沙的,淘金的,把个河道弄得坑坑洼洼,加之如今通了马路,车比船快,所以这条航路慢慢变成了历史的记忆。
丁如玉把自认为最好的衣服穿上了,骗他爹说是去趟姨娘家。在屋背后的马路上爬上一台过路的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去了县城。
赧水大桥是七十年代新建的水泥钢筋大拱桥。拖拉机“突”到桥头,如玉便下来了。约好满缸在桥那头等。早秋的风有了丝丝凉意,不过河岸上的杂草远远望去还绿意浓浓。如玉步子很轻快,心却很忐忑。她老远就看见满缸伏在桥栏上,悄悄转过去,伸手就要往他背上拍去,王满缸却一翻身把她的手捉住了。
“早看见你来了。”满缸很淡然的样子。
“精不过你。”如玉满脸绯红,挣脱手来。“大街上羞死人了。”
“羞什么羞?外国人在马路上还亲嘴哩。”满缸嘴里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
他们走在大街上。
这时候的县城横直也不过五里宽长,比罗王村大不了多少。只不过房屋挨挤得很紧,还多了几条横街罢了。建筑大多是两层的砖瓦结构,也有两层或三层的洋灰楼,灰蓬蓬的,方方正正,也不架树,也不盖瓦,屋顶顶一展平,真是怪了。不过这种建筑不算多,工业局、邮政局等等单位上才有。如玉十七岁了,其实很少上街,哪个单位在哪个位置,她全然不知,所以只有跟在满缸身后走的份。
走进了百货公司,呀,好宽敞的屋!横排竖列都是漂漂亮亮的柜台,却没有几根柱子撑着,那么宽那么重的屋顶还不塌下来?真不可想象。如玉跟在满缸的后面,七拐八弯来到卖手表的柜台前,叫售货员拿出一只“蝴蝶”牌手表,满缸不由分说就扣在了如玉的腕上。
现在时兴手表。如玉做梦都想有一只。年轻的女孩有点虚荣不算过错。不过她还是有点惊慌,怕是这梦想实现得太突然了呢?
“我把你当婆娘了,我有你也应该有,别不好意思。”满缸其实很会揣摩女孩子的心思。有了他这句话,如玉放下了忐忑的心,深深的感动和感激萌生了出来。
阳光很温暖。马路上汽车、拖拉机、自行车、还有托预制板的马车,以及形形色色的行人,全部杂乱无章,你来我往,川流不息。嗡嗡嗡的市声不绝于耳。如玉跟着满缸进了县城最好的饭店——建设饭店。满缸把如玉按在厅堂中最显眼的位置上坐下来。如玉不习惯或者叫不适应这种大庭广众的被注视,她终究是一个刚从乡下走过来的小姑娘。
“还是靠边点坐吧......”如玉站起身。
“怕什么怕?花自己钱呷自己的饭!”满缸又把如玉按下来。丝毫不在乎周围的什么反应。
满缸把菜端上来,还给自己买了瓶酒,给如玉买了瓶汽水。如玉第一次进这么气派的饭店呷饭,充满新奇和不知所措。她闻着菜很香,呷在口里更有味。她奇怪在自己家里怎么煮不出这个口味来?还有那汽水,她第一次喝,酸酸甜甜还带点呛人的味道。如玉很兴奋。她瞄瞄身边的男人,这个男人简直是个梦,一个充满了奇思妙想的梦,一个给人以兴奋和惊奇的梦!
满缸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一口接一口地呷菜,也不怎么说话,只偶尔给如玉夹一筷子菜,那神情就像在自己家里饭桌上呷饭一样,自在得旁若无人。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做派,那神情只有在她爹丁得高身上才找得到。这个男人看起来不是一个不靠谱的毛头小子!
呷完饭了。满缸手里拿着那瓶未喝完的酒,见菜盘子里还有一块肉,便重新操起筷子把肉块夹进嘴里呷了。“花了钱的东西不能浪费。”他说。看来,农民的苦出身的本色在他身上体现得很充分。
满缸和如花又走在马路上了。太阳当顶了,光线射下来,有点灼人。街上的女人们大多穿着裙子。不过,当下的女人的裙子最短也不过齐膝,绝没有今天的超短裙之类。
“女人应该穿裙子才好看。”满缸酒意十足。不过他绝没有喝醉。
“你喜欢女人穿裙子?”如玉问。
“当然,裙子没有底,一截嫩白和凝脂的腿巴子露在外面,不由人不想起很多事。”满缸说这话时很平静、很淡然。
“你这样想好像蛮——流氓!”如玉有点吃惊。
“流不流氓放一边,反正我是这样想。我敢保证全天下的男人都这样想。只不过他们只想不说,而我也想也说。我从来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不作假。你还记得小学时我说那女老师的屁股很圆很好看么?我当时说的就是真心话,现在看来还是真话。”满缸说话依然平淡而平静。
“你讲的话我也认为是真话。你要想看穿裙子,以后我穿给你看好么?”如玉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充满了少女的柔情。
“你喜欢穿裙子以后我会买给你的。不过,你穿了裙子不光我看,别人也看了,还不想死了那些骚男人?”满缸依然平淡而平静的样子。
“坏!真坏!”如玉一拳擂在满缸身上,俨然是热恋中的情人在打情骂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