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的三好学生和坏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图片来自网络

1.

开学那天我认识了苏羊。她穿着浅蓝色的T恤,留着齐肩的短发,嘴里嚼着泡泡糖,慢悠悠地晃进教室后,随意地扫视了一圈剩余的空位,最后坐到了我的旁边。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坐我旁边,她说我看起来就像好学生,抄作业方便呗。

“诶,你好我叫苏羊,以后咱们就是同桌啦,多多帮助啊。”

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像铃铛一样清脆。

“你好,林文默” 我微微颔首,礼貌回应后,便低头翻起了新课本。

夏天的风带着热气吹过大地,吹过树梢,吹过每扇窗台,发出呼呼声响。教室的电风扇嘎吱嘎吱地转动,纵使开到最大也吹不散汗味。新同学分散成好几个团,正聊得热火朝天。

我没有加入他们,甚至没有和同桌有过多的交流。我很慢热,从小便是如此。

百无聊赖地在书上写名字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拿笔戳我的手肘,我侧头,看见苏羊递来一根棒棒糖,“诶,吃不。”

“啊?谢.......谢谢” 我不知所措地接过,不小心碰到了她,我像触了电似的把手缩回来,脸上火辣辣的。

她捂着嘴偷笑,眼睛弯成一道明晃晃的月亮。

一串长长的铃声响起后,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走上讲台,黑框眼镜,神色威严,脸紧绷得像刷了层浆糊。

“上课。”

我将棒棒糖放入抽屉,打开数学书盯了好一阵后才想起这节是语文课。

班主任把花名册全部点过一遍,又喊了一次我的名字,“林文默,你就暂时担任班长吧。”

我点头淡淡应下,并不感到疑惑和突然,这件事仿佛顺理成章。

倒是苏羊比我还激动,她竖起拇指,小声对我说 : “班长,牛逼。”

我摆摆手。从小我都顺风顺水,没吃过苦,也没受过挫败,初中时我的成绩就一直是头名。而我的父母,一个是书记,一个大学教授。

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人告诉过我,出身在这样的家庭,便等于有了捷径,当所有人在荆棘满地的大路上挤得头破血流,缓步前行时,我只要沿着小道不费多少气力就可以走的很远。

我原以为自己会一直沿着这条小道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可没想到碰到了苏羊。

2.

苏羊不是一个好学生,和她呆过一段时间后,我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她大大咧咧的,来学校不久就交了许多朋友,会抽烟也会喝酒,经常在中午跑去校外的网吧拼杀,上课睡觉什么的早已成了日常。她做的事,我都没有做过。我们离得很近,但有时我却觉得她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尽管是同桌,可我们的接触其实并不多,除了她以学习参考的名义向我借作业本外只有偶尔几句话的闲聊。


和苏羊关系更进一步是在期中考试后。

那次考试她刚好坐在我的旁边,当考试进行到一半时,她又用笔戳了戳我的手肘,就像开学那天一样,我偏过头去看她,她弯着眉梢,双手合十在那上下晃,像一只因没吃上饭而委屈的小野猫。

教室很亮,从窗边落下的阳光细碎又通明。苏羊穿着红白色校服,眼睛一闪一闪,期待地望着我。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帮助别人作弊。在监考老师背过身去的时候,我将写满答案的纸条扔到她的手上。

不知为何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做坏事的刺激感。

苏羊抄得飞快,卷子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盯着她看了一会后,我才意识到这样好像不太礼貌,忙低下头对试卷做最后的收尾。

墙上闹钟的秒针咔咔咔地走过一圈又一圈,周围的同学们正绞尽脑汁奋笔疾书,监考老师从讲台上快步走来,用力敲了敲我旁边那张桌子,抓起一张写满字的纸条。

“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苏羊没有说话,隔着刘海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老师拿起她的试卷看了看又问,“纸条谁给你的。”

“没有谁,我自己写的。”

监考老师冷笑了一声后把纸条摊开,锐利的目光落在纸上。

谁也没想到这时苏羊突然一把抢过纸条,撕得粉碎,然后撒出窗外,白色碎纸片在空中被风吹地四散,像冬天飘落的雪花。

她是怕拖累我。

监考老师怔住了,反应过来后气得直发抖。教室里一阵骚动,起哄的,看戏的,乘乱抄答案的比比皆是。

后来班主任来了,苏羊被带出了考场。没过多久铃声响起,考试随之结束。

4.

隔着门就能听见办公里传出的怒吼和叫骂。

“你不说,就把你家长叫来”

“看看你的样子,不好好学习,整天脑子在想什么。”

我转开把手进去,苏羊低着头站在办公桌前,班主任正襟危坐,脸上的皱纹拧作一团,像科幻电影里的反派角色。

她看到我进来明显有些惊讶,稍稍收了收怒意,挤出一个极其难看地表情示意我说话。

我说答案是我传的,我和她一起受罚。

班主任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会是我。她强压着怒气,胸脯起伏不定,不痛不痒地骂了几句,大抵是在讲什么,学生要把学习放在首要,父母把你们送过来是要你们考出好成绩这类话云云,我没有仔细听。

只记得最后她说你们两个回去好好反省,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走出办公室,苏羊脸上的表情马上由阴转晴,她笑着说班长你真够意思。

我说你作弊被抓了还这么开心。

她说不开心,但也要让自己变得开心啊。

和苏羊出教学楼后,我说我要回宿舍了,她抓着我的袖子不让走,非要请我吃冰淇淋。

付账的时候,超市的店员一直在笑,不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眼光。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但苏羊无所谓地把冰淇淋塞到我的手上。

阳光穿过云层打在绿荫上,地上印满了瓜子大小的粼粼光斑。

一男一女吃着冰淇淋从层层树荫下谈笑走过,其实还真挺像男女朋友的。

5.

从那次考试之后,我和苏羊熟络了不少,她经常会主动找我聊天。她和我讲网吧里英雄联盟现在有多火,抱怨学校食堂的米饭有多硬,看书有多无聊。

我会回应她的话,但从不参与她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她严肃地告诉我说她有男朋友了。

网吧打游戏认识的,高三二班,叫陈泽。

我一时语塞,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似的,想了半天后,我还是像平常一样,笑着说:“挺好的。”

苏羊嘟着嘴回了个哦,似乎并不开心,双手托腮,目光暼向窗外。

我又问 : “你......真的喜欢吗?”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她没有作答,只是说:“如果青春没有恋爱可太遗憾了。”

6.

之后陈泽经常下课来找苏羊,也经常托同学把零食放在苏羊的桌上。我不喜欢这个人,甚至于厌恶,我与他并不相识,所以这种讨厌是没来由的,就像人天生讨厌苍蝇一样。

苏羊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他,和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聊天。每当我有意无意的谈起她男朋友这个话题时,苏羊总会顾而言他地略过去。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很好像在意这个话题,好像很在意她。

时间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人带来别样的情愫,这是我第一次意会了日久生情这个词。

显然,我喜欢上苏羊了。但也仅仅只是喜欢,我完全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表白于我而言,是天方夜谭。

不知道苏羊是否察觉到了我那浸没在心海深处的想法,我们之间相处的模式逐渐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好像在朋友与恋人这层之间关系找寻着意味不明的平衡,而我在克制着自身的情感,佯装成朋友的姿态,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

窗外的梧桐叶落得纷纷扬扬,满地金黄,大雁排成人字头也不回地向南飞去,日子爬过一张张斑驳的桌椅,携着青春岁月缓缓流逝。

很多关系都会变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羊开始不再去网吧,陈泽也不再来我们班上。

某一天放学苏羊突然对我说 :“ 有空吗,陪我走走吧。”

我说:“好。” 印象中我似乎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

华灯初上,我和苏羊并行在外滩的大桥上,不远处是高楼和霓虹,脚下是水波不兴的江海,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

“今天老徐的课好枯燥啊,一听他讲大题我头就疼。”苏羊点了一支烟,双手枕在栏杆上。

“你是因为听不懂头才疼吧。”我揶揄道。

“去你的。” 她假装要踢我,被我轻松躲开。

桥上的风很大,烟雾被阵阵晚风吹来吹去,飘得很远。我暼了苏羊一眼说:“别抽了,味真大。”

苏羊挤眉弄眼地说:“你管我啊。” 接着把剩下的半支的烟抽完。

广场上有人正在放烟花,砰砰几声鸣响过后,夜空中乍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引得所有人抬头注目。

“我分手咯。” 苏羊轻描淡写地说。风吹起她的发丝,遮在她的脸上。

“我猜到了。”

紧接着仿佛是下意识一般,我不由自主地盯着她说了一句:“我管你呗。”

苏羊一下子就笑了,双颊微红。这个笑容后来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像漫漫黑夜后绝美的日出。

她拍拍我的肩膀: “你站在这里等我哦,不许走开。” 然后转身朝广场跑去。

“你去哪儿。”

“不告诉你,站那等我。”苏羊回头冲我大喊。

过了一会,我身后传来了刻意放轻地脚步声,但我假装没有听见,只是呆呆地站着。

直到苏羊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才转过身,演出吓了一跳的样子。

苏羊从背后伸出另一只手,拿着一束玫瑰花。

“当当当,给你。”

我掩不住笑意: “哪有女生给男生送玫瑰的,你这性别都倒置了啊。”

苏羊暼暼嘴: “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送,那只有我送咯。”

我接过花,牵住了她的手。徐徐的晚风,灿烂的玫瑰花,显眼的红白校服,都让我觉得那么美好。

我想,以后我不会让眼前这个女孩受到一点点委屈。

7.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八卦成风的学校里。

我和苏羊的关系很快就被同班同学们知晓,每次我们凑一块讲话的时候,总会有人在旁边瞎起哄。我很容易脸红,一般都是苏羊作势挥挥手赶走他们。

本来这没什么,但后来年级里传出了些不好的流言,大致是说,苏羊劈腿,我给高三段的陈泽带了绿帽子等等之类的。

这些流言就像是头条新闻,被那些无所事事的人们毫不在意地放大,扭曲,传播,最终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天中午,陈泽带着十来个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我们班里,很明显是冲我的。

苏羊从座位上起身对陈泽吼:“你干嘛啊?”

陈泽没理会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拽拽地说 : “你他妈很牛逼啊。”颇有社会大哥的派头。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来找事的,所以我没有回话,直接朝他脸上打了一拳。我不强壮但这并不代表着懦弱。

陈泽显然没想到,他踢翻了我的课桌,骂了一句 “操你妈的。”

桌子应声倒下,书本和文具七零八落,还有一根棒棒糖砸在地上碎成两半。

我和陈泽扭打在一块,他比我高大许多,我渐渐没了力气,被他狠狠地按倒在地上。

班里有男生想帮我,有女生想出门去喊老师,但都被陈泽带来的人拦住。

我孤立无援,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身上。

苏羊满脸是泪,她跑过来拉陈泽,但被陈泽一把推开。

“滚!婊子,贱货。”

我的理智在顷刻间荡然无存,全身血液在一齐涌上大脑,心中像有只魔鬼快要破牢而出。

“操你妈。”

挣扎中,我摸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圆规。

一瞬间,我抓起圆规猛地扎进陈泽的眼睛。

陈泽猛然发出尖锐地嘶叫,像中弹的乌鸦不遗余力地痛苦哀嚎。

他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双手紧捂眼睛,浑身颤抖,面部扭曲的可怕。鲜红的血顺着他指缝滑落,一点一点沾满了洁白的校服,像是雪地里盛开出了玫瑰花。

我起身,脑袋一片空白,只是咧着渗血的嘴角,冷冷地望着他。

8.

后来的细节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陈泽带来的几个人手足无措的去扶他,而苏羊站在我旁边一直哭,眼泪簌簌而下。冷静下来后,我摸摸她的头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事,别怕。

教室此刻一片混乱。周围的同学炸了锅,有撇过头不敢看的,有惊呼不已的,有急急忙跑出去的。头顶的电风扇咔吱咔吱地转动,嘈杂不堪,黑板上留着尚未完全擦去的板书,上方贴着八个端端正正的大字——追梦不止,无悔青春。

然后班主任先来了,接着是学校的领导,救护车,我的父母。

父亲重重地打了我一个巴掌,我浑身一凛,大脑再度空白,只是站着,一言不发。

事情闹的很大,我被带回家里,母亲痛心疾首的责备我,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而父亲冷冷地甩下一句好好反省后就把我关在了房间里。

我被禁闭了五天。父亲靠关系和钱彻底解决完那件事之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就把我送到了外省的一座封闭式私立高中,这里的学生和以前的我很像,循规蹈矩,从令如流。

离开前没能见苏羊一面成了我高中最大的遗憾。

我失去了一切可以与苏羊联系的方式,这个女孩像彩虹一样,阴雨过后短暂地闪现在我的生命里,然后又消逝不见。


两年后高考结束,我坐了二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回到省内,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苏羊,可兜兜转转还是没找到她。班主任说,我转学之后没多久,苏羊也跟着父母去了外地。

晚上我一个人在外滩的大桥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流光溢彩的光影依旧没变,脚下的江海依旧潺潺流淌,只有风变了,它从耳庞吹过,发出低低沉沉地呜咽。

我终于意识到,我的青春结束了,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孩了。

9.

大学毕业以后,我开了一家小公司,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刚出校园的我毫无准备地经受了社会的洗礼和打压,社会随便用一条鞭子就把我抽得皮开肉绽。在伤口愈合之后,我学会用烟和酒来维系关系,强迫自己适应一条条不成文的法则,慢慢沦为生活的傀儡,混迹红尘之中。

又过了五年,我27岁,没有结婚,甚至没有谈恋爱,任凭父母怎样催促,我都无动于衷。

我在等那个女孩,冥冥之中,我总觉得自己能和苏羊再次遇见。

事实证明我的第六感是对的,只是又过了几年。那是偶然的一个下午,我在公园里碰到了苏羊。远远看到她的时候,我慌忙把手上的半支烟踩灭。

苏羊与我擦肩而过,似是没认出我,余光暼到我一直盯着她,才转头走来。

夕阳无限美好,细碎的映照在石板路上。眼前端庄的身影和当年那个穿的红白校服的女孩相重叠,忽然之间,无数回忆如巨浪横渡时光,翻涌而来将我淹没。

我的眼眶发热,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林、文、默?” 苏羊缓缓开口,一字一顿。

一会后又颤抖地说了四个字: “好久不见。”

“你......结婚了啊。”我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小女孩,许久才挤出一句。

苏羊摸了摸女儿的头说: “嗯,小沫,叫叔叔。”

“叔叔好。” 她朝我点点头,样子乖巧可爱。

苏羊感慨道:“都有十几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啊。”

我说:“是啊,真快。”

“好多事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苏羊说:“你变了不少,感觉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我说:“是吗,人总是会变的。”

苏羊笑着说:“你怎么样啊,这些年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我说:“挺好的。”

柳絮满天飘零,像盐一样纷纷扬扬撒下,或落在肩头,或随风飘进湖里。

“妈妈,补习要迟到了。”小沫拉了拉苏羊的衣角低声插嘴道。

“妈妈马上好了哦。”苏羊牵起女儿的手说,“那......我先走啦。”

“好,那有机会再见。”

没有电视剧里狗血的剧情,也没有童话中梦幻的结局,像普通朋友偶遇,只是简单的寒暄几句,然后我目送她们母女离开。

“妈妈,你的怎么哭了啦。”背过身后,小女孩晃了晃妈妈的手臂,天真地问道。

“没事儿,风太大了。”

10.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看着苏羊走过青石长街的拐角,永远地走出我的生命里。

命运其实就是一个因果微妙的局,不知不觉我们都已深陷局中,结果不由自己。

直到最后我都没有告诉她,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我终于找到了她的住址,然后故意在这公园等她。我也没有机会说,也说不出口我还是很喜欢她。

那天晚上我独自喝了很多的酒。那是我第一次酩酊大醉,醉到分不清东西南北,醉到不省人事。

后来风太大了,我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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