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被歧视的乡下娃
到了县城,就要想办法入学。
家门口有一所很普通的小学,妈妈找到在当地很有实力的表哥帮忙,希望学校收下我们,正式接受县城的教育。
校长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但是四年级的一个班主任不答应,她不无嫌弃地说:乡下的学生学习差,到班级会拖后腿,所以要先考一下她们,看看是否能达到班级平均水平。
这话让妈妈又生气又开心,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老师的要求。
考试自然是我的强项。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班主任特意安排了一个老师监考我们。我用极短的时间就做好了试卷,老师看了试卷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就把我带到了班级里,跟第一排的一个漂亮的女孩同桌。
还记得,那是春夏之交的时候,已经穿上了单衣,我们一大群人站在四年级教室门口,周围是高大的白杨树,太阳穿过树叶,斑驳地投射到地上的光影闪闪躲躲,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人们围成不太规则的圆圈,聊着天,我们几个孩子在圆圈后面站着,听他们聊我们能否入学的话题。
歧视,无时无处不在。
但是,如果你有实力,就不怕歧视。
16.第一次看见课外书
我的同桌是城里人,但是她一点儿都不排斥我,似乎还很喜欢我,她不但带着我这只没有运动细胞的笨拙的丑小鸭跟同学玩各种游戏,还偷偷把最心爱的课外书拿给我看。
平生第一次,我与课外书相遇。
那本书叫«金色少年»,我看的爱不释手,原来世界上除了课本,还有这么可爱的文字。
这本书开启了我的阅读之旅,给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我的应求下,她陆陆续续把以前的书一本一本地带给我看。
后来一天一本的节奏已经不能满足我对阅读的需求,于是,下午放学或周末直接跟去她家里,钻进她的房间里,出不来。
其实,她也没多少课外书,但是她愿意跟我分享,喜欢跟我玩耍,还带我去跟她妈妈单位里的人下棋。
我知道自己既不喜欢又不擅长下棋,尽管偶尔会赢了大人,但绝对是运气太好,不过因为这个,她妈妈单位有几个阿姨和叔叔特别喜欢我,看见我一定要喊我先几盘棋才能跑去玩耍,赢了还会给我做好吃的。
这段友谊给了我很多温暖和滋养。
17.救人一命
想起这位同桌,才突然想起,我们两还在一个周六下午,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那天下午,我们两手牵手从她家出来,一路蹦蹦跳跳地准备到我家去。
刚出门不久,看到一辆拉煤的货车停靠在路边,我们一边捡着树枝一边绕着车跑,你追我赶,好不快乐。
我们正玩的高兴,却突然听到微弱的声音“水,水,水”,我们循声望去,发现一个全身跟煤融为一体的叔叔,艰难地发出呼声。
我们两一看,赶紧返回去找水,一路奔跑,给他水喝。
等他缓过气,又说饿了,要吃的。
我们两面面相觑,最后很默契地一点头,又一前一后地飞奔到她家拿馒头回来。
只是叔叔已经虚脱的样子,干硬的馒头,他根本吃不下。
两个小女孩儿有点沮丧,不会做饭呀,怎么办?
心里被救人的“壮举”感动的热血沸腾,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叔叔倒是给我们出了个注意:我走不动了,你们去对面的餐馆帮我要一份面条,就说是救我的。
我们两心虚的相互看了半天,最后决定手挽手一起去餐馆。
不记得是谁先开的口,只记得餐馆老板听了我们的话,赶紧找人一起帮忙把叔叔抬到餐馆门前,帮他洗了脸,做了一大碗面条。
在叔叔吃面的当儿,大家慢慢知道了他的情况,去外地打工的他,挣了些钱,却被骗了。身无分文,不得不偷偷爬到回老家的煤车上,离家还有100多公里。
餐馆老板当场拿钱给他,还让伙计骑三轮车送他到车站。
这件事中,虽然我们的作用有限,但是却给了我们巨大的成就感和价值感。
助人,是幸福的。
18.兄弟姐妹,相依为命
虽然我们到了县城上学,但是妈妈还要在村子里种地,确保一家老小的口粮,爸爸在乡镇工作,我们几个孩子在县城。一家人被分散在3个地方。
平时爸妈不在,我们几个孩子只能自己洗衣做饭,自我管理。
最头疼的就是做饭,10岁左右的孩子,虽然已经有了一年的“经验”,但在乡镇的时候,即使做不好,还可以去食堂赊饭,总归是有饭吃的。
但是,县城就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如果早上的火炉灭了,做饭的方法、时间没把握好,或者一不小心睡过了头,就真的只能挨饿了。
那时候最深刻的记忆是挨饿,最怕的也是挨饿。
其实不是没有粮食,只是没能耐把生米做成熟饭,把面粉变成可口的面条馒头。
虽然挨饿常有,但我做饭不常有,基本都是二姐和妹妹她们做饭。
我也不知道姐妹几个之间怎么就形成了明确分红,妹妹和二姐做饭、打水、洗碗,我只负责对一张嘴,只管吃就好了。
后来常常谈起这件事,妹妹的“官方”表述是这样的:谁让你学习好呢?!那时候就是觉得学习好就一好百好,我们就自然而然地觉得该自己干家务活儿,还特别听你的话,觉得你说什么都很有道理,特别崇拜,心里对你既敬又畏,从来没觉得你该跟干活儿有啥关系。
也因此,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结下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盘根错节但又深厚的情谊。
19.偶尔的惊喜
那时候最大的惊喜就是,放学后饿着肚子跑回家,却看见妈妈或者爸爸在厨房里做饭,有时候已经做好了饭,等我们回来吃。
每当这个时候,是根本来不及放下破旧的书包的,更想不起来先去洗手,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大大的勺子,满满地盛上两大勺,把碗填的满满的,就地站着,唏哩呼噜地狂吃起来。
根本管不了饭有多烫,更不会想起还有什么淑女风范之类的事儿了。
我吃饭一直特别快,还不怕烫,跟这些经历不无关系。
记得有一天中午放学,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我一溜烟儿地往家跑,虽然知道没有现成的饭,但是能翻出来个剩馍馍先垫垫肚子也是好的呀。
老远发现低矮的厨房里爸爸在低头擀面条,我的第一反应是,有饭吃了。
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发现感冒的爸爸两只手正擀面条,鼻涕长长的挂在鼻尖上,随着他身体的前后晃动也跟着一漾一漾的晃动。
就在快要掉下来的那一刻,说时迟那时快,身手敏捷的爸爸一伸手、一转身,鼻涕轻轻巧巧地就甩在了还没站稳的我身上。
不过我并不在意,随手划拉一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急切地问:还有多长时间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