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伊嘉

刚踏上家门前的那条街，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我四下寻觅，想要找到香气的来源。

是梧桐花香正浓。

梧桐花开满园香，现在恰好。沁人心脾的花香在早上和晚上尤为明显，温热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香味，闭上眼睛深呼吸，白天看到的场景一一浮现在眼前，仿佛置身于偌大的花园，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家门前的那条街，几乎每家每户门前都种有梧桐树，至于什么时候形成的风气，我不曾留意，去年的花香，也没有丝毫印象。梧桐树成长的速度极快，稍不留意，就发出了浓密的枝叶，开出了漂亮的花朵，散发迷人的花香，它树干笔直，直冲云霄。梧桐花的颜色是浅紫，大概是花期即将结束，站在远处望过去，全然没有了前几日的精神，近在眼前的紫色却更像是白色，我奇怪是眼神有问题么？

因为有风，梧桐花随风飘落，或许她们的身姿太过轻盈，跌落在地，悄无声息，杂乱无章地在路上铺展开来，有如浅紫的原生态地毯，她们的娇弱与美丽让我不忍下脚；或许世间的嘈杂喧嚣将她们一一淹没，一顿饭的功夫，地上的花朵又多了些。

梧桐花开时，夏天就快到了。

弯腰捡起脚边一朵不知何时被踩扁的梧桐花，小心翼翼地将花瓣展开，软塌塌的，看到了包在里面的花蕊，轻轻嗅一嗅，香味依旧。

我想到记忆里的那棵梧桐。

初中所在的教学楼后是一排只有一层的教师宿舍，坐在教室里，朝着西北方向望去，有一棵高大的梧桐，差不多有三层教学楼那么高，看样子应该是好多年了，每到梧桐花开的季节，它的上面挂满了紫色的小喇叭，从含苞待放到吐露芬芳，从开的正旺到日渐枯萎，树下常常铺满吼吼的一层紫色。

有那么一次，思绪从老师的世界里飘飞出去，我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梧桐，看着那些花朵随风摇摆着婀娜身姿，挨得近的还会相互碰撞着，她们或是左右摇摆，或是上下浮动，有风的日子，是她们盛大的舞会。也有些体力不支的，在下一次的风吹起时，抑或是实在支撑不了，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如流星般刹那陨落，在花开的世界里，她们也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的模样吧。

眼里只有满树梧桐花开，我看到有一朵舞的最起劲的，风止时，飘落了，用尽最后的力量在空中飞舞，在落地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人生中最后一支独舞，这是她最美的时刻。数秒之后，还是落地了，没有翻滚，是她最初着地的模样，就在那时，有老师骑自行车从树下经过，车轮正好将她拦腰截断，粉身碎骨，我感到她的可怜，还没有从高空坠落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就被带到另一个世界。

我想要去看一看她。

老师拍拍手将我从窗外的景色中拉了回来。

我心神不宁。

临近下课的几分钟特别漫长。下课后我冲出教室，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刚才我看到的那朵梧桐花，可是转了一圈，所在之处明明是她落地的地方，却没有一朵，我不相信是我的观察出了问题，或者这样正能满足她的心愿，即使是离开，也没有给人留下一点能看到她悲惨的机会，而我，稍有遗憾。

毕业的时候，那棵梧桐树还在。

过了几年，学校翻新宿舍和教学楼，将她砍倒了，但愿不是花开的季节，不然夜深人静的时候，定能有她们疼痛的呻吟，惹人心疼。

出去外面走了一圈，家乡的夜里特别安静，有稀疏的脚步声和狗吠声，周身围绕的全是梧桐花香，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又会有多少梧桐花悄然坠落，她们会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