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提前准备养老事宜,要先给儿子江河海三兄弟分开家。仨儿子和仨儿媳六人,平时都很懂事孝顺。但是,他有些疑虑:现在自己和老伴能打能跳,万一哪一天出现大灾大病,三个儿子还会对老爹娘这多好吗?张老汉不放心,为了有的放矢,免得将来老时被动,他和老伴商量几天,终于苦思冥想出一个测试办法。
这天,有个文静白胡子老头,来到张老汉家。
张老汉当全家人面介绍,说是自己多年前的好友,又是恩人。白胡子老头一连住了三天,张老汉好酒好菜好招待。老头和张老汉,前两天光聊天,亲不够,也没说啥事。
最后一天,白胡子老头看全家人都在,嘴张了几张才说出来他来的目的,说有事相求,看能不能救救急,自己老伴得了不治之症,能帮多少是多少。
张老汉当即应承,答应筹备十万块以报旧恩。
白胡子老头千恩万谢高兴离去。
晚上,张老汉的客厅内,沙发上坐着三个儿子,仨儿媳,及老两口,共八人参加家庭会。开始边看电视边扯闲天,但各人都琢磨着咋作咋讲合适。
张老汉见人到齐,拆开一停烟,给每个儿子扔一盒。自己咳嗽气喘,前不久刚断烟,他想抽,又怕老伴埋怨,也就尽力控制自己的烟瘾。他扫了一眼全家人,也就开了腔:“今晚上,就解决两件事,筹钱和分家。你们弟仨锅虽支开了,但账没分彻底,今天就一杆子捣到底。希望大家都要高姿态,本着公平和气的原则,尽快顺利把事解决,不耽误大家休息。下边我先说一下咱家的老账,原来我年轻时,曾经做过一次大生意,由于贪和没经验,货卖完亏本三万多,当时我恨不得寻死。当时有位知己朋友给我扛了,也就是这几天在咱家的,我的那位老哥。他的仁厚大义救了我,才算度过了难关。这二十多年,咱家一直生活不宽裕,也没顾上还,现在那位朋友出了事,急用钱,我准备加倍偿还,可咱家没那么多钱,我托人去农行问,能否贷十万块钱,银行经理说,要贷这么多,得让年轻人来贷。我问,老人为啥不能贷,他听银行说,因为老人没还款能力,看谁愿意贷款还账,谁贷不要有顾虑,我还能干,手里有几千应急存款,将来实在还不起,谁贷款就把房卖了还债。另外,咱家的房子好分,三所新楼房都建得一样,釆取抽笺的办法,笺上写清楚地址名称,抽到哪所是哪所。我还住老楼房。下面,先解决第一件事。”
江河两个媳妇首先嚷嚷起来。
“我从订亲到现在,从没听说有借几万块钱的事,江俺俩,不管贷款!”甲媳妇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飞老远。
江低头抱膝不语。
河媳妇更是撇得清,唰地站起,顿脚捶胸,语带胁迫:“河,你敢贷款,咱俩离婚!这钱,河俺俩一分也不出。订亲时说有楼有存款,从没说过欠外债,要知这情况,我绝对不会来你们张家!”
河也直哼哼,频摇头。
张老汉看海夫妻俩一言不发,心中在打鼓,难道没一个靠得住的吗?
海一直低头沉思,满面凝重,见老人和哥嫂目光都盯着自己,他用眼神问妻子玉,见她重重点头,海明白妻子的意思,就果断表了态:“这贷款我办,不用爹娘操心。”
张老汉和老伴长舒一口气,老夫妻相视会心一笑。
张老汉拿出一式五张合同,放到茶几上,说,这是昨天找人拟好的合同,我去复印社复印十张,内容是谁贷款谁继承我和你妈这所旧楼房,我们老两口老了就跟着谁。大家看看,若没意见,就签字捺指印,一会支书过来作证人,明天送公证处公证。
老大忽地站起,吹胡子瞪眼,问爹:“那不公平,凭啥老三继承房产!咋!我和河俺俩不是你的种!”
老二擂着茶几,杯子跳老高,指老爹,问老娘:”俺俩是野种?想让俺出局!”
老娘脸苍白,嘴打颤,气得自已骂自己,又是骂江河,一字一板地说:“江河是我当闺女时生的私生子,只有海是你爹的种,还有谁比我清楚!”
张老汉头撞茶几,痛心后悔,心里翻江倒海,在抹泪,更相信自己的做法正确。
屋内吵成一锅粥。
这时,支书推门进屋,坐到老汉身边,大声说:“别闹了,你家情况你爹给说过多次,我都清楚,现在当务之急是还老朋友的人情债!谁愿贷款就签这份合同,现在表态不迟!”
江赶紧递给支书烟,河打着火机笑脸给支书对火。
支书抽着烟,稳定了一下情绪,问江:“你贷款还债吗?”
江头摇得如拨浪鼓,连说:“不,不,不!”
支书又看着河问′:“你贷款还债吗?”
河说:“俺哥能耐比我大得多,他不敢,我更不敢!”
支书又问海:“你同意贷款还债吗?玉同意吗?”
玉再次点头。
海说:“做人要有良心,朋友厚道,仁义,咱家人更应该对得住人家,不让外人戳脊梁骨。我只听爹常说,杯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朋友家需要钱,老爹办不了,我不能看老爹作难!我贷,明天就办!”
支书说:“那好,海愿办,那好,把这份合同签了,先贷款,再公证,谁有意见,现在说,还不迟!”
江河两弟兄夫妻四人,都闭嘴不吭,碍于支书的威严,想发牢骚也不敢出唇。
海和玉都签了字,捺了指印。老爹,老娘,支书,江河及他们的媳妇都在合同上自己的位置,签名捺指印。
老爹收起合同,锁进抽屉。
支书和他们全家聊了一阵天,临走深意地看了张老汉一眼,说:“明天早饭后,叫上我,免得我睡过头误事。这两件事由我插手帮忙,一定都得都满意!”
送走老支书,全家散场。
张老汉和老伴对脸靠在两个床头,相对无语。两人都盯着被子上枣红的定期存折,明天到期,整整十五万。老夫妻眉心都拧成疙瘩,先摇头,而后相视而笑,笑得苦涩,又含有那么一丝淡淡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