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能发觉冬天呢。衣服加了一层又一层，雨越来越冷，几个季度以来漫不经心在时光里穿行，每天每天，走过教室门口，走过图书馆前的小路，眼里同样是灰灰白白的砖块，斑斑点点的阳光，头顶上天空始终是树叶的颜色，拾掇起气候附加给我的衣物与行装，车行灯影里日子疾驰而过，原本对此毫无知觉，今夜冷雨中喉咙疼痛，像是今年第一场病要落下了，却因身体虚弱才恍然想起身边季候仍在变迁。
脑海里却还是盛夏，那时一贯熬夜，重庆夜里闷热难耐，泡在汗水里面，因为我讨厌空调里涌出来冰凉怪异的空气。一个人坐在寝室床上摇晃双脚，听着空寂夜晚的嘈杂虫鸣，烧一大瓶茶水，一宿喝个不停，点灯直至天明。看书，看电影，看着天花板发呆，它们对夜晚的反光，光影般的脸色，不时映在我征愣的眼里。连续半个月不讲话，没有自言自语，也没有在雨中唱歌。我早已忘却了孤独是什么，过去心灵稚弱时也曾因孤身一人而清寒入骨，羸弱到害怕影子，太高估自己在世上的位置，那时的感受，我已忘却了。几年来鲜少有食欲，也鲜少真正地高兴或悲伤，只有睡眠反复给予我活下去的力气，只怕哪一天它会腻，会的。我的灵魂满身是岁月碾压的荒谬褶皱，我的颜色只有年轻人光彩照人的自负野心。
难得醒来的白昼在城市里游逛，在繁华街市，在落寞小巷，在河港，在公路，田野，只是那时候，它们都浸润于漫无边际的阳光。
再往后一些，发觉嘴唇变得很干燥那天，就是秋天了。那以后所有的虫都突然悲伤起来，也许是预料到死之将至，就那么惊恐而悲哀地发出美妙的叫声，直到它们全都死去，夜里没有一丝杂音，静得像一块冰，呵出第一口白雾，就是冬天了。住在城市里，在这个灰白城堡，这些是我对季节的大部分感知，其他的，老实说，我不清楚。
夏天时我说，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而冬雨寒冷刺骨，今夜我出门时便是下了这么一场雨，像夏季骤雨般丰沛，却尽是被冰冷锋利的风吹动，面馆里升腾起浓厚的水汽，我嘴里也吐出了一团白色的雾水，已是冬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