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信

曾祖父是个踩着清朝尾巴出生的老头儿,眼看着就要过百岁了。我们这儿管曾祖父叫老爷爷。因为身体情况不太稳定,所以早几年就住在疗养院里了。

我上高中的时候,生病休学,又想着可能一辈子都治不好,心情已经出离了难过,整整人都陷在一种钝钝的绝望里面,什么事儿都做不了,什么事都不想做。

有一天,有个亲戚来看我,给我带来一大捆东西,和我小腿差不多高,说是老爷爷给我的,我拆开一看是一大捆各式各样的旧报纸,草草翻了一下,历史的军事的,还有各种无法证实来源的民间传说,什么都有。

另外还有一封信,是老爷爷拿圆珠笔亲手写的。

“我知道你现在在家休息了,这是很好的。没什么治不好的病,你要坚强。我喜欢看报纸,能学到很多知识,希望你也喜欢。”

其实老爷爷是用毛笔写字的,圆珠笔的字迹看起来很奇怪。大概是医院里没有毛笔吧。我想起老爷爷其实是对我很严格的,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我一直都觉得我这么汉子的个性,完全是因为这个老头子禁止我撒娇的缘故。但是这封信和那一堆报纸真的是暖透了。

我收到信以后,也写了一封回信,让爸爸捎给了老爷爷。之后老爷爷那里也便没有什么回音了。

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

后来我的病情终于渐渐控制下来,重新回到学校,顺利高考,也常常去医院看望老爷爷。

人年纪大了,每多活一年仿佛都是天赐的恩典一般值得庆祝。老头子的腰背早已经驼了,身体各方面也都渐渐变差,可是老爷爷的眼睛却一直很好。有天我去看他的时候,老爷爷突然一脸神秘地,蹒跚着步子走到床头柜前,从层层的书报里抽出一张纸来。

我一看,正是当年我回给他的那一封信。

他一直都好好地收着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道题根本就没法答。因为我不敢给未来下断言。

谁知道自己的心肠会不会慢慢变硬,谁知道自己的情感会不会慢慢变迟钝呢?

谁知道今天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事情,将来会不会比浮云掠过更淡呢?

“你要坚强。”

这是老爷爷对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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