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咪咪跑了。
想起它满身脏兮兮地带到我家,一开始钻在椅子下面不出来,发出猪一般的嚎叫,逢人就毛发倒竖,乱抓乱咬。
后来,混熟了,慢慢胆子大了些,在小小的房间里好奇的转来转去,跳上柜子,窗台,打翻各种小物什,成为一个小祸害。
但它也还算聪明,会拍门、扯门,然后赖在我们的房间最凉快的地方。它分的清亲疏,对我和税税、妹妹亲昵,抱得住它,爱蹭腿,喜欢围着我们转,还倒在我们脚边,露出白白的肚皮,抓抓挠挠地与我们逗趣儿。
对我爸妈,不太亲,或许更是害怕,尽管我妈负责每天喂它东西,甚至专门托人从老家买红薯回来或者从菜市场买猪肝,剁碎了给它拌饭吃,对了——它奇葩的不吃猪肉鱼肉,唯爱猪肝、红薯。
我爸也是,有时候像个老傻瓜似的痴痴地逗它,但它很少搭理,大约仅是礼貌的回一个懒腰罢了。
这或许决定了它注定在我们家呆不长久。
它有次发情,整天哀鸣,屁股打颤,一转眼功夫溜出门外,晚饭完也不见回来,待出去寻,却从我们楼上摔下去了。
我们住四楼——大约有十二米高,它就趴在楼梯口,整个都萎蔫了:一只眼睛充血,另一只则无比哀伤的看着我们,它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说我痛我痛,它的牙因为猛烈的冲击刺穿了它的上颚,洞口不断渗出红色的血液,它的身体浑身颤抖,右后腿整个伸直耷拉在后面,仿佛与它的身体截然断裂开来,然后是一摊水迹和粪便,它已整个失禁。
妹妹蹲在地上,先哭了起来,猫是她抱回来的,她也觉得没有关好门,又心疼又自责。
大约那时我们都觉得它已经没救了。
我们是在陪它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
所以,我们叫回了税税,看它最后一眼。
税税没哭,而是把它带到成都最好的宠物医院,打针拍片,第二天又送到就近的医院接骨。
陈咪咪终于又活了过来。它的后腿完全恢复活力,跳的比以前更高,它的嘴上的洞渐渐弥合,血迹干涸且消失了,我想,它也不在意大小便失禁的屈辱,它终究是爱卫生的,每次它扭捏蹲在猫砂盆沿上,向猫砂里飙射屎尿,再心不在焉的把猫砂刨来掩上,留下一个大人物捏着鼻子上完乡村茅厕后匆匆离去的身影。
这也最终成为它离开我们的原因。
它开始极有原则的胡乱尿尿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它绝不会尿在杂物上,也不会在沙发上,也不是厨房或者过道,它永远只会尿在我妈的床上,不会的,甚至位置都不会改变。
一周总有两三次。我们打过它无数次。没用。
它可能是嫌弃猫砂盆快饱和了,也可能是对我妈开的伙食有意见,而这两样都是我妈负责,另外,我妈现在还要每天洗晾和重铺床单。
这场与猫的战争旷日持久,最后坚持不下去的是我妈,最后输的确是陈咪咪——它连续破天荒的连续两天把尿滋在我妈床上,终于彻底惹恼了我妈。
它终于在某一天被我妈秘密送走,连它的饭盆和猫砂盆也全部消失,它像八路军转移一样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我妈的地下工作做的如此周密,以至于我们完全不敢提起它。
后来,我们才知道,它被送到小区的车棚管理员那里,只是脖子上多了一条绳。
我们第二天去看它,却听说它早上正好挣脱了绳索,杳然去也。
我想,它乱尿的终极目标可能就是为了逃脱吧,大概它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来自田园的野性和自由。
你跑了,陈咪咪。
再见,陈咪咪。
感谢有你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