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个多么芬芳的词。轻轻念起,似乎唇齿间满是青草的味道,亦有份缱绻柔情。因了连绵的雨,好些日子心情郁悒,没有阳光的日子,心里的光也黯淡下来。一下子,无所依亦无所念。突兀发觉,春日很长,似那难以泅渡的河。
读着关于四月的文字,它们从光阴深处跌跌撞撞地奔赴而来。我岂能将它们错过。想起曾经也那样充满柔情地呼唤过——哦,四月。
四月,弥漫着花朵萎靡颓丧的气息。雨,还会继续下吧。但不要让它泥泞了心情。
四月,想念他爱的另一个女人。很多年前也是四月的一天,走在街头,孩子突然说起:“妈妈,我想念奶奶。”心里一阵诧异。问她,哪个奶奶呢?她说,就是生下爸爸的那个啊。她出生时,婆婆已去世多年了。她只在发黄的照片里见过奶奶。是不是这些日子,街头小巷,弥漫着一种特别而又无言的暗示?小小的她,竟能有所领悟。那些摆放在店前的花、纸什么的,她隐约懂得它们的用途。接着又说:“妈妈,要是奶奶在,一定会拿出木马椅子让我玩的。”老家,可有一个木马椅子?我竟没有丝毫印象。一直觉得豆豆缺少了一份奶奶的慈爱,是无法弥补的令人心疼的缺憾。也因此,想给她更多的爱。
我想:那个我们爱着的人,应该是到了一个无尘的世界吧。愿她安息。多年以后,将她和先人们合葬在一起,守着老家的那片青山。也许,会少一点儿冷寂。如今这个满怀慈爱的女人,已经走了将近二十年,早已化成了尘土。而我们却依然以为,她仍然存在着,在我们的想念里,在我最爱的两个人的血液里,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庇护着我们,予以我们平安稳妥的生活。
每年我们回去扫墓的时间是农历三月初三,一个约定俗成的日子。那日,满山的人,宛然奔赴一场久违的春天筵席。会有很多孩子,在春天的花树下奔跑游玩,他们还小,不知道生死离别的残酷与决然。他们喝着水,吃着饼干,阳光下红扑扑的脸颊生动活泼,此时春风十里浩浩荡荡。只有这一天,山上有我们看得见的喧闹。其它的日子,都归于无言的缄默及永恒的寂静。
人生不惑,感觉自己已经站到了人生这条河的正中。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过是短暂寄居。倘若我们真的活过、爱过,离开时无怨无悔,也就无憾了。而彼时,该悟的都已悟了,该经历的也经历了,该完成的也完成了。那么是不是可以微笑地谢幕?如同一个恩慈的老人坐在庭院树下,她也许会想,这一生仿佛只是打了一个瞌睡,有着梦一样的幻境,倏然过去呀!
光阴逝水,那个我们爱着的人已经离开我们二十年了。我与她有着短暂却极其深远的缘分。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我从她身上学会了什么是忍让、勤劳、恩慈和朴素。就算是窗台上的一小道坎儿,她也会擦拭得一尘不染。虽然不识字,因先天性近视,一直戴着一副度数很高的眼镜,又有着善良醇朴的内心、柔和沉静的面容,曾在厦门街头几度被人误以为是大学教授呢。她在仅有的年岁里,用心地养育三个孩子长大成人,其中包括我的爱人,她的长子。因此她对我,是有大恩的。
四月,心头萦绕着一点什么。既挥之不去,又异常澄明。那是怀念充满了内心深处的每一道褶皱,那是永远的爱正生生不息地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