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带着梦而醒来》
帆·星/著
寂黑的夜晚，月亮悬挂在夜空中。
办公室里，大多数人早已离去，四周十分寂静，一台黑灰的电脑屏幕闪着灯，键盘的敲击声紧凑有序，身穿整洁的工作制服的男子眼神低迷地注视着屏幕。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输出完毕，男子紧绷的神经才缓缓舒缓开来，电脑的左下角显示着时间：23点13分，男子缓缓将文件传输到手机里，屏幕上房租与裁员问题的消息格外引人注目，眉头紧皱，冷风呼啸吹击着窗户，
生锈的铁门诉说着岁月的流逝，男子疲倦地推开房门，一股脑地躺在客厅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的明月。
“今天的月亮...真美啊...”
“记不清多久才看一次月亮了。”
疲劳感席卷上身，柔软的床垫夹杂着月香昏昏睡去。
清晨，泡面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浴室内洗浴的水声稀稀疏疏，手机显示出父母的信息：
妈妈：最近过的怎么样啊？
爸爸：生活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奶奶：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男子：好着呢，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男子：@所有人，中秋节一定准时回家。
“柏峰，这是你这个月第3次迟到了，去人事那儿交一下罚款吧。”
“主管，咱公司7点半上班是不是太早了？而且晚上10点才下班，太不合理了吧！”
“不要质疑公司的规章制度，快去交罚款吧。”
柏峰紧握拳头，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看着高高在上、一脸得意的主管，但想到房租的事情，转身直径走向人事部。
柏峰一脸疲惫地躺在工位上，正准备工作，主管却拿着一份名单走了过来。
主管的语气沉稳：
“各位，经公司高层的深度讨论，最后决定将以下人员辞退，柏峰...叶晖...黄清...余姚，麻烦这四位尽快收拾好东西，去人事结清工资后就离哈。”
通知如同一道雷电，劈在柏峰的心头上，脸上写满了不满，旁边的叶晖忍不住站起来破口大骂。
“我日你祖宗！老子兢兢业业做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我解雇了？”
主管冷冷一笑。
“叶辉，公司可不需要一点成绩都拿不出来的废物，更不需要，”
主管的视线盯着柏峰，眼神锐利，似乎能刺穿一切，叫人十分不自在。
“更不需要给公司带来的损失的老鼠屎，公司需要的是精英，下一周任要裁员，希望在座各位要好好工作哈，现在，叶辉，去收拾东西吧。”
柏峰拿着箱子去人事部结清工钱，走到主管时身旁时，他手上的青筋暴起，可满腔愤怒浓缩成一句话。
“好好工作啊，主管。”
“你也别被当废物扔掉哦。”
柏峰的脚步低沉，身体的疲惫感染全身，他一手拿着箱子，一手看着账户里的余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楼道里，房间里重要的物品被乱七八糟地扔在门前，柏峰拿出钥匙，试图垂死挣扎，可发现钥匙连插都插不进去，只好作罢。
柏峰坐在楼道上，收拾着行李，头摇了又摇，嘴上挂着无奈的笑。
“苍天啊，我这是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了吗？”
“今晚看来要流浪了。”
圆月挂着夜空之中，各外耀眼，周围十分热闹，人群交杂，柏峰走进一家网吧里，键盘此起彼伏的敲击声嘈杂。
“老板，13号机，包宿，要个泡面加肠哈”
“好勒。”
“嗯？”
柏峰注意到了脚落里的叶晖，位置正好在他旁边。
“组个队不？”
“当然，上号。”
电脑屏幕闪缩着游戏的彩电，映照在二人的脸上，手指在键盘上来回移动。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叶晖？”
“不知道。”
“哦...”
随着游戏的结束，叶晖恰意地摘下耳机，转头看向一脸真挚的柏峰，无奈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叶辉躺在电竞椅上，目光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
“父母、孩子、妻子，房贷、车贷...乱七八噪”
“没日没夜的加班，陪领导，处理复杂的人情世事，只为让生活质量变得更好，可是...”
“真的变好了吗？”
“怕是只有天知道了。”
“可我们却必须背负，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看不出来啊，思想这么深厚啊。”
“啊，没有，没有。”
柏峰打趣着叶晖，扭头也看向了那夜空中的白点。
“真希望，以后的大家...”
“都有选择啊。”
四周嘈杂的声音不断，柏峰与叶晖二人，静静地坐在电竞椅上，看着窗外的圆月。
“来，您的泡面。”
“谢谢。”
柏峰接过泡面，热气迷漫在空中，叶辉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柏峰。
“你呢，有什么打算？”
“啊...”
“和你一样。”
“...”
“也许中秋节回趟家散散心？”
叶晖拍了拍柏峰的肩膀，余光瞥见手表的指针。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啊，我还以为你要通宵呢。”
叶辉强装镇定地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冲着柏峰：
“那时候我已经替我渡过了，现在...”
“到我照顾别人了。”
叶辉的身影渐行渐远，月光模糊了他的身躯，背影似乎与过去合并又错开来。
窗外的景物纷纷倒退，车内坐满了人，各式各样的礼品摆放在桌上、地板上。
柏峰双手提满了东西，行李箱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跌宕起伏。
锈迹斑斑的铁门述说着岁月的流逝，柏峰按下了门铃，随之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谁啊...哟！”
屋内的老者呆滞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柏峰冲着父亲做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像是练习过了无数次，空气十分凝静，似乎能听到柏峰紧张跳动的心跳。
“爸，中秋节快乐。”
柏峰连忙提起一盒月饼，递到父亲粗糙的手上。
“嗨呀！你小子！回家就回家，拿什么东西啊，最近的生活过的怎么样啊？...”
“哎呀，爸，在群聊不是说过了嘛，你儿子过得好着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另一个人也从屋内的厨房匆匆赶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小柏！哎呀，快快快，进屋，进屋，你这老头，儿子来了不领进屋，杵在门口算什么事啊，哎，儿子你也是，都自己家，还带什么东西啊。”
柏峰走进屋内，把礼品都摆放在桌子上，行李箱被丢到不起眼的角落，可此时的父亲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不禁一皱：
“怎么带行李回来啊？我没记错的话，你工作挺多的？”
“啊这...”
还没等柏峰开口，母亲一脸理所当然得回复到：
“肯定是回家住几天呗，他又不是你，天天工作不休息，你啊，这几天那也别去了，好好休息，别总以为自己还是个十几岁的大青年。”
“那个，妈，我先回房间了。”
柏峰拖着那破旧的行李箱慌忙跑去了房间之中，母亲转身说道：
“哎，你房间自己打扫一下，我要做饭，等会再帮你哈。”
房间的门缓缓展开，标记着岁月的灰尘顿时随风而起，柏峰摇了摇头，撸起袖子，开始打扫自己的房间。
“嗯？这是？”
正当柏峰整理遗留在房间的物品时，一根破旧的树枝顿时吸引住了柏峰的目光。
柏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树枝在阳光的映照下却更加的丑陋、朴素，微风通过缝隙吹进房间，激起往昔的涟漪。
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儿时的柏峰手握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树枝，与其他小伙伴在麦田中嬉戏玩耍。
“恶龙不要跑！柏英雄过来制裁你了！”
柏峰猛地一扑，把小伙伴弄翻在地，手上挥舞着那根破木棍。
“抓到你啦！抓到你啦！我大柏英雄再次守卫了和平！”
那位小伙伴似乎是被柏峰弄疼了，丧着个脸起身埋怨着柏峰；
“你才不是英雄！都把我弄疼了。”
柏峰的小孩子气顿时就上来了，质问到：
“那你说，什么是英雄？”
“那当然是...”
“——嘭”
房间角落发出的响声把柏峰拉回现实，他转身查看，发现是一只健壮的老鼠，吓出一身冷汗，急忙从阳台拿过扫把，一场大战随即触发...
柏峰气喘吁吁地躺在地板上，房间焕然一新，回到了过去的模样，柏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余光瞥见到母亲房间里似乎挂着一张人像，好奇心趋势柏峰走了进去。
黑白相间的人像讥笑时间的无能，食物摆在相框前，却无法被人咀嚼。
“哥哥......”
那时，还在上大学的柏峰急匆匆赶回家中，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傻了眼。
几位身材健壮穿着警服的人手里捧着一身整洁的警服，眼角微微泛红，父亲梗咽地接过衣服，母亲泪流成河。
“很遗憾，柏晟同志为了保护人质的安全，英勇牺牲了。”
一旁的战友支支吾吾地说道：
“他是个英雄，当之无愧的英雄。”
柏峰看着那枚闪闪发光的勋章，阳光反射的光芒在此刻此地显得黯然失色。
“也许我的确不是‘英雄’。”
“但我们家一定不需要这样的‘英雄’”
“柏峰，洗手吃饭了！”
母亲的呼喊声打断了柏峰的思绪，柏峰从房间径直走向餐桌。
餐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美味的食物，可此时的柏峰却心不在焉。
“怎么了？看着有心事啊？”
“我没事，没事。”
柏峰想抓一块肉，可紧张的情绪涌上心头，一不小心打翻了碗筷。
“我自己来吧。”
柏峰慌张地捡起地上的碎片，回到饭桌上，气氛十分尴尬，父亲夹了一块肉递到柏峰的碗里。
“看来是太累了，吃完早点去睡觉吧。”
柏峰尴尬地点点头，一声不吭地把米饭塞进嘴里，连忙离开。
夜晚，母亲与父亲相伴在阳台边看着天空中圆圆的月亮，手里拿着柏峰带的月饼，月光映射在父母苍白的发丝上。
柏峰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这一切，自己一人却独自关在房间里，呆呆地看着那根木棍。
脑海里闪回了以前的记忆。
那时的他天真的举着木棍，指着天空，大喊着：
“我长大要当一个大英雄！能保护所有人、带来公平和正义的大英雄！”
柏峰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英雄？呵，我连钱都赚不到。”
突然，原本凝静的房间随着门被打开的而打破，父亲缓缓走进屋内，原本暗淡的房间顿时被客厅的灯光所点亮。
“聊聊？”
狭小而明亮的房屋内，父亲点了一根烟，也递给柏峰一根，以及一杯酒。
“爸，我不抽烟，也不...喝酒。”
“叫你弄就弄，那儿那么多废话。”
柏峰见状，也只好作罢，老老实实接过，忧愁随着烟雾飘走，父亲拿起啤酒猛喝了一口：
“失业，对不对？”
“嗯。”
即便已经知道结果，但父亲依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窗外的月亮。
“实在找不到的话，我是说实在找不到，要不去跑外卖吧？”
“那我辛辛苦苦花了20年读书考的研究生算什么？”
“父亲，你告诉我，那20年算什么！？”
柏峰黑着脸，浅喝了一口啤酒。
父亲吐出烟圈，语气无奈。
“认为努力就会有结果，是一种傲慢。”
“你必须面对现实。”
柏峰当今恼火，猛地站起来：
“20年！！！整整20年！！！我拼了命，耗费了多少精力！！！现在一句现实就没了？一个词傲慢，就总结我这上班辈子？”
父亲表情平静，烟吸一口又一口。
“所以你要因为这20年，而再浪费一个20年吗？我们家现在只有你一个了。”
“我...不是...我...”
“叮——咚——”
屋外的门铃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柏峰将怨气吞进喉咙，转身去开门。
“你好，你的外卖，等等，柏峰！？”
“叶晖，你...”
叶晖穿戴着黄色的头盔，满身是汗，呼吸声急促：
“来不及解释了，我还有下一单，有机会再聊啊！”
叶晖匆忙往楼下赶去，柏峰楞在原地，手里的外面的热气不断，柏峰看着叶辉离去的背影，不禁讥笑，谁也无法想象，面前这个与他一样的研究生，竟然去跑外卖。
“为了生活而低头，从来都不丢人。”
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面带微笑，是那么的自然，如此的慈祥。
“坐下来吧，和母亲说说话。”
“嗯。”
柏峰坐在木板凳上，如同小时候，听奶奶讲神话故事般，只是这次是母亲。
“你哥的性格比较活泼，有个性，从小就有自己的打算，你呢，随你爹，老实本分。”
“我们家当时要彩礼，30万，你爹呢当时从和我认识的时候就开始攒钱。”
“你爹每天起早贪黑，攒啊，攒啊，后来呢，好不容易攒到了30万，呵，命运捉弄人啊...”
母亲抬头看向洁白的月亮。
“你的爷爷那年刚好生病，治疗费用一年正正好好30万，一分不多，也不少，像是知道你爹用多少钱似的。”
“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和你外婆、外公说情，你爹呢又从朋友哪里又借又贷，凑了20万才结的婚。”
“你爷爷呢，又在那年新年前不久病逝了。
”
“你爸也知道又愧于我，又要还人情，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忙前忙后，自己累了也不吭声，就硬抗，这点，你也随你爹。”
“我曾经问你爸，后不后悔。”
“你爸只说了一句话”
“我绝不放过任何救活亲人的机会。”
“你爸小时候闹饥荒，村里饿死了许多人”
“里面包含不少你爸的亲朋好友。”
“你爸是个好男人，只是不会说话，因为从来没人能安慰他，他也不让别人安慰。”
柏峰听着母亲述说的事情，此时，父亲刚好从房门走出，他嘴里叼着一根烟，脸颊微红，柏峰看着父亲的背影，忽然觉得父亲的背影与不远处的高山重叠在一起，支撑着美丽的天空。
柏峰站起身，客厅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映射出影子与父亲的影子交错在一起。
“爸，来吃月饼。”
两个长者围着一个年轻人，目光赏欣着天空美妙的圆月，嘴里咀嚼着可口美味的月饼，清风微微吹拂，空气中迷漫着家的氛围。
次日的早晨，黑白的画像下摆放着那根破旧的木棍，旁边摆着一盒月饼，勋章在阳光的照射闪耀着。
柏峰收拾着行李，往车站走去，早晨微凉的冷风撩动衣角，岁月的回忆在脑海再度浮现。
“那你说，什么是真正的英雄？”
“那当然是...”
“那当然是能够不惧困难，迎难而上的人”
儿时的柏晟，柏峰的哥哥从麦田走出，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也许是，选择‘活下去’的人。”
柏峰拖着行李在车站这样想着。
他转身看着依依不舍的父母，恍惚间似乎看见过去的自己，他天真单纯地站在对面，手里握住那根破木棍，嘴里嚷嚷有词：
“你会成为英雄的，对吧？”
柏峰自然地露出了微笑，随后转身往车站里走去。
列车渐渐行驶，父母站在原地，不舍地看着列车渐行渐远。
从此，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名“英雄”
未来，会有更多的“英雄”
对吧？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