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老板

东叔也就学问高点,大学念到博士,生活能力基本相当于一棵植物,从外界获取能量的方式基本靠光合作用。

他的住所又阴暗潮湿,大夏天的靠墙角的电暖扇保持内裤和袜子的干爽。

我本以为能从学校逃出来,已经成功了一大步,投奔了许久未见被尊为“村里希望”的至亲,前途定是有了保障。

没料到最后竟沦为照顾头顶稀疏老男人起居的家庭保姆。

东叔的房间有一立式衣柜,说是衣柜,里面却没几件像样的衣服,堆满了些些奇奇怪怪的发明创造。

按东叔的习惯,通常是一件发明完成之后便弃于一旁,着手下一个项目。这些发明创造中少不了高精尖走在科技前沿的人工智能,当然也不乏脑洞大开之作。

最夸张的一次是,凌晨三点的睡梦中,两个充电宝不知怎的突然失控,破口大骂,吵得人睡意全无。

此骂声原生录音来自这片儿的女房东,地道的老上海人,也是我上海话的启蒙老师。

每次来收租我都能学上几句新的脏话,活到老学到老就是这么个道理。

白天,包租婆来了,我又拿不出来钱,她就骂我,骂的难听,还好我听不懂。

尽管听不懂,搞得我心情不是很好。

那天,东叔工作到很晚,我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回来这么晚。低垂的眼眉中能够能看出他的疲惫。

我心情也不好,便出口冲了他一句:“你还知道回来!”

老叔轻哼两声,摔了皮包,脸色大变,面部扭曲得可怕,眉头可以拧出水,眼睛张大,狰狞而又恐怖。

他屏气凝神,手起掌落,一巴掌将我打翻在地。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看似文弱的老叔竟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

有才赶忙上来将我扶起,体贴地帮我摘下围裙。

这围裙突然又刺到我的痛点,因为我想到一句歌词:劳动了一天,多么辛苦哇。

我忙里忙外收拾一天屋子,又是烧水又是做饭,被坏脾气的房东婆娘骂,没有辛劳也有苦劳,不至于下此狠手。

喝酒了?

东叔面颊潮红,双目迷离,眼球布满错落的血丝。

满身酒气,显然是喝酒了。

“老子在外受老板的气,回来受你的气,我受够了。都等着看我笑话吗?”老叔的毛都炸起来了,我没想到一句抱怨的话,竟惹得东叔暴跳如雷。

酒壮怂人胆,此话不假,徐东的确是个怂人。

我不再说什么,也不试图去开导一个喝醉的人。

冰箱的保鲜仓有半罐牛奶,还有些蜂蜜。

沏水,服侍他半推半就喝下。他便一头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次日,天下大白。

徐东清醒过来,总算恢复了正常状态。

他一只手捂着脑门,一手把我从睡梦中摇醒:“小非,起来做饭呗。老叔头好疼啊。”

不知是真忘了还是演戏,徐东似乎全然不记得昨天的事。

我摸了摸仍旧泛疼的左脸,红色五指掌印还未消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昨天喝成那个鬼样子,怕是连自己酒后大闹领导办公室闯下了大祸都忘记了。罢了,看在他失去工作的份上我也不跟他计较。

“你起这么早干嘛?”怕他接受不了被炒鱿鱼的事实,我旁敲侧击地问。

“上班啊,一家老小等着我才能揭开锅呢,不上班你吃什么?”

昨天晚上,老叔鼾声刚起,他老板的秘书的电话就打来了。那秘书声音甜美,语调却十分恶毒。

大意是说,昨日老叔醉酒之后,大闹老板办公室,打砸抢烧无恶不作,并且企图行刺老板,还好老板身经百战,只被打掉一颗门牙。老板开恩并不需要我叔掏医药费,大家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想再看他一眼,还不速速谢主隆恩?

老叔喝断片了,全然不记得昨天作恶的案发过程。

我把老板小秘的话给他重复一遍,并擅自在几处地方稍加修饰。

故事里他是侠客,策马扬鞭,快意江湖。

如果不是侠客也会饿,就这么幻想了一上午,我可不能保证《办公室恩仇录》不会构思出第二部。

人不能被饭饿死了,是时候想想以后要怎么过活,不能坐着等死。

三人不约而同地躺在了床上。

老叔让帮忙想对策,不能躺着等死。

我右手扳过左脸,指着泛青的掌印,提议徐东可以去街头卖艺——靠暴打亲侄子,来博取同情。

可不是我记仇,十八年来,里里外外,厅堂厨房,一直是听话的好宝宝,哪里挨过这种打。

抱怨的话且先不说,理性分析,现在让老叔去学习一项能立马能够换钱吃饭的新技能并不现实,还应发挥其长处。

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发明,应该会有人喜欢,这世界充满了奇奇怪怪的有钱人,有着奇奇怪怪的需要,我们只需投其所好,钱自然滚滚而来。

有钱人的奇怪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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