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村说他来到界县,对这里的美好感觉是因为在开始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我在想,大概我也是一样的。因为开始的不可磨灭,才有后来的心心念念。
来到大学的第一天早上,在天还没蒙蒙亮时我便醒了。在新的环境里是这样的,不安又焦躁,有些忐忑又有点期盼。我的床位靠着阳台,早晨的火车隆隆声一阵一阵的,有些嘈杂却不吵人。轨道就在宿舍楼的后山,可以远远望见像盘山公路一样环绕,只是低矮地像山脚下的稻田。
从小的习惯告诉我,这附近有一个站点,每天早晨都会有班货运火车路过,于是我便开始了在火车鸣笛声里的大学生活。
在这样嘈嘈杂杂的恍恍惚惚中,我碰碰撞撞地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满是萤火虫的童年,最不缺的是乡野间的风景。住在城郊,陪伴我最多的是天桥上经过的那条火车道和呼啸而过的绿皮火车。
屋前房檐外,石榴树下。小女孩坐在小凳子上,小手抓着铅笔认真书写,夏日的早晨风和日丽,写得累了,小女孩揉揉眼睛,眺望着围墙外面的小山坡。刚刚姑父已经把今天教的内容写在了挂在墙壁上的小黑板上。都说小孩子没定性,可小女孩很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在白色的作业本上移动,实在看不出后来有多动症,一刻也不得安生。
夏日午后,蝉鸣起伏,一波又一波。照例是屋前老树下,书声琅琅与蝉吟交相呼应。实在是枯燥的小人世界可进行的娱乐活动太少了。院子里的小伙伴都去上幼儿园了,大家一起在大道上练自行车得下午她们回来才行,而去摘丁香花回来和其他的花草沙子一起用作炒菜的游戏是不被允许在屋前的,只得在垒起的洗衣石板的根脚下玩。
屋里屋外的游戏都日复一日,最大的惊奇就是小山坡上的火车道,出于安全考虑,家人是严禁小女孩去爬上火车道玩的。在所有人都在熟睡的午后,她像一个越狱的死刑犯,用灵活的技巧逃过重重关卡。从二进屋的里屋逃到外屋又成功打开门再关门,顶着炎炎烈焰逃过大门叔叔的法眼,跑出围墙,再穿过小山坡下成排的木瓜树,小心翼翼地躲着斜坡上的芦苇刺和别的灌木丛,到了也不做别的,就捡俩手火石用来“擦”,看着它们冒出点点火光。另一边的斜坡是草坪,远远听到了隆隆声和哐当的声音就趴在斜坡的草坪上。小女孩一直愤愤不平,另一边居然是个草坪!
玩够了就回去躺在床上睡觉,睡醒了就自己爬上洗衣板上数火车厢,一节、两节、三节……后面的厨房里炊烟袅袅,她知道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划伤是练脚踏车的时候摔的,而今晚,在家人月色下乘凉时。她还可以听着咣当声数着一节、两节……然后进入梦乡。
现在时间是半晚,火车的鸣笛声刚过,咣当,咣当…而我已悄然睡下,睡在绿皮火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