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秦悦被一阵清脆的铃声惊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徽章正在发出微弱的银色光芒，同时发出规律的提示音。这应该是某种闹钟或提醒功能，秦悦心想，伸手轻触徽章，铃声立刻停止了。
窗外，记忆师公会的庭院已经热闹起来，身着各色长袍的记忆师和学徒们匆匆走向各自的目的地。昨天晚上米娅告诉她，学徒们通常有早课和晚课，中午则是自由活动或实践时间。
秦悦迅速整理好仪表，确认自己的深蓝色学徒袍穿戴得体，然后走出宿舍。走廊上已有几位学徒在交谈，看到秦悦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然后相互低语。显然，关于莫言收了新弟子的消息已经传开。
"早上好，秦悦！"米娅从自己房间蹦出来，热情地打招呼。她今天扎了一个活泼的马尾辫，显得更加精神。"准备好上'记忆理论基础'课了吗？卡雷尔教授可是出了名的严厉。"
秦悦点点头："希望我能跟上。毕竟我对这个世界的记忆理论一无所知。"
米娅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你已经表现得很出色了。昨天贝拉教授的课上，你的回答简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向教学楼。途中，秦悦注意到不少学徒向她投来敬畏或嫉妒的目光。成为莫言的弟子显然让她在公会内部获得了特殊地位，这让她有些不自在。
记忆理论基础课在一间宽敞的圆形教室里进行，几十名学徒已经入座。讲台上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深绿色长袍，胸前佩戴着高级记忆理论学者的金质徽章。
"那就是卡雷尔教授，"米娅低声说，"公会最资深的理论学者之一，据说已经九十多岁了，但记忆力依然惊人。"
卡雷尔教授环视教室，目光在秦悦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课："记忆的本质是什么？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困扰了记忆学者数千年。今天，我们将从最基础的'记忆三态理论'开始..."
课程内容极为深奥，卡雷尔教授详细讲解了记忆在记忆源界的三种状态：气态（飘忽的想法和印象）、液态（情绪化的记忆流）和固态（稳定的记忆晶体）。秦悦试图将这些概念与现代心理学中的工作记忆、情景记忆和长期记忆对应起来，在笔记本上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对比图表。
"记忆转化遵循特定规律，"卡雷尔教授继续道，"情绪强度和重复频率是决定记忆状态转换的两大因素。强烈情绪会加速记忆固化，而频繁回忆则会增强记忆的稳定性。"
这与现代神经科学关于记忆巩固的理论有许多相似之处，秦悦意识到。她忍不住举手提问："教授，那么创伤记忆是否会因其强烈情绪而更容易固化？如果是，有没有方法减轻这种固化过程？"
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学徒都转头看向秦悦。卡雷尔教授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皱眉："这是个高级问题。创伤记忆确实因强烈负面情绪而快速固化，传统方法是通过'情绪分离术'将记忆与情绪暂时分开处理。但这种技术风险很高，通常只有高级记忆师才能施行。"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好奇："你提到'减轻固化过程'，这个角度很有意思。传统记忆师更关注已经固化的记忆如何修复，而非干预固化过程本身。你有什么想法吗？"
秦悦没想到自己的问题会引起教授如此重视，略感紧张："在我...之前学习的体系中，有种叫'认知重构'的技术，通过改变对事件的理解和解释，来减轻负面情绪影响。理论上，如果能在记忆固化前介入，可能会影响最终形成的记忆晶体质量。"
卡雷尔教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有趣的假设。传统记忆学认为记忆内容和情绪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你的观点提供了新的思路。课后可以来我办公室详谈。"
秦悦点头道谢，注意到周围学徒们既惊讶又羡慕的目光。米娅在一旁用口型对她说："太厉害了！"
课程继续进行，但秦悦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集中注意力。卡雷尔教授讲到记忆污染和记忆融合等高级概念时，秦悦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地球上的神经心理学研究。两个世界对记忆的理解既有惊人的相似，又存在根本性差异。
"我想，记忆师的技术或许可以用神经可塑性和情绪调节的角度重新解释，"她在笔记本上写道，"情绪对记忆的影响在两个世界都至关重要，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下课后，卡雷尔教授向秦悦招手。秦悦向米娅示意稍后见面，然后走向卡雷尔教授。
卡雷尔教授将秦悦带到一间布置简朴的办公室。墙上挂满了古老的图表和记忆理论公式，一侧的书架几乎触及天花板，堆满泛黄的书籍。
"请坐，"教授指向一把木椅，自己则在办公桌后落座，"莫言选择了你作为弟子，必有其道理。你刚才关于创伤记忆的问题很有洞见。"
秦悦谨慎地坐下："谢谢您，卡雷尔教授。我只是将过去学到的知识与今天课上的内容联系起来。"
卡雷尔审视着她："你从哪里学习的这些概念？我在记忆理论领域研究七十余年，从未听说过你描述的'认知重构'。"
秦悦犹豫了。莫言并未明确禁止她谈论自己的来历，但她也不确定在这个世界揭露自己的身份是否明智。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那里对记忆的理解与这里不同。我们认为记忆是存储在人脑神经连接中的信息模式，而非实体。"她小心翼翼地措辞，"情绪和记忆内容在我们那里被视为不同但相互影响的系统。"
卡雷尔教授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很快又恢复平静："有趣。这听起来像是古典记忆二元论——一种被证明不完全准确的早期理论。"他从抽屉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秦悦，"这是我近期的研究笔记，关于记忆与情绪分离的可能性。它可能与你的'认知重构'理念有联系。"
秦悦接过小册子，表达感谢。教授突然问道："莫言为什么选择你？"
"我...不太确定，"秦悦诚实回答，"他说我有记忆共感天赋。"
"记忆共感，"卡雷尔重复道，语气中有种难以捉摸的情绪，"如此罕见的天赋...你要小心，秦悦。记忆师公会内部政治复杂，莫言十年前的退隐并非偶然。有些人可能视你为工具，有些人则可能将你视为威胁。"
秦悦感到一丝不安："您能告诉我更多关于莫言的事吗？为什么他会隐退？"
卡雷尔站起身，走向窗户："莫言曾是最杰出的实战记忆师，特别擅长记忆修复。但十年前，一次处理高级官员创伤记忆的失败让他声誉受损。有传言说他使用了禁忌技术，试图完全重塑那段记忆。公会高层震怒，但考虑到他的贡献，仅要求他离开核心圈子。"
教授转身面对秦悦："这只是表面原因。实际上，莫言发现了某些...不应该被发现的事情。我不确定详情，但与'拼图师'传说有关。"
秦悦想起昨天莫言提到的"拼图师"概念："拼图师到底是什么？"
"传说中能重组完全破碎记忆的存在，"卡雷尔轻声说，"据说千年前曾有拼图师发现记忆与现实的深层联系，甚至能通过记忆改变历史。但这些都是神话，没有确凿证据。"
他突然警觉地看向门口："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下午要去莫言那里，对吧？别迟到了。记住我的话——小心行事，观察局势，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秦悦离开办公室时满腹疑问。卡雷尔教授的警告让她意识到，这个看似神奇的世界背后隐藏着复杂的政治和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