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贝利是最可怕的战争,你无处可躲,地下、水里、空中都躲不掉。”
一
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一句话:人是被上帝抛弃到这个世界来的。而且还是被分开后一个一个地抛弃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所以孤独感是与生俱来的。当他意识到他与别人的不同,当他意识到自己在面对社会和自然的渺小时,这种孤独感会被无穷放大——因为孤援无助,因为对未来的恐惧。而爱,才是解除孤独监禁的钥匙。
二
而在一个凌晨,那场绚烂的火花让生活在切尔诺贝利的人们过上了一种囚禁生活。那一夜,核电站的辐射随风飘去,远至百里之外。
“舆论不可惊动:不能慌乱,切不能慌乱。”当时苏联政府对事件采取了压制措施,而由此带来的伤害却是不可挽回的。她们的丈夫去世了,孩子去世了;她们最爱的家园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土地长出的蔬菜再也不会有人来购买,昔日珍爱的小狗被射杀。被辐射烧伤的人被放在冷硬的铅盒子里,射杀的猫和狗被埋了,村庄也被摧毁,永远地消失于泥土之下了。她们所爱的一切都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抢走了,而且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永远丧失了。
”十四个晚上,那是治疗辐射中毒的医院,十四个晚上,一个人在十四天内死掉。“
”他们告诉我她死了,又是同一套说辞:'我们不会把她交给你。'“
三
好像一瞬间,人们失去了爱的能力。当那些倾注的情感所对的事物都消亡时,而那些情感没有办法简单地转移对象,因此成为了散落成灰的绝望。但是他们不仅失去了去爱的能力,也失去了被爱的能力。一切切尔诺贝利的食物都被外界杜绝购买,她们不能再生育或是害怕生出的孩子被外界看作是怪物,一切从切尔诺贝利来的人都被”驱逐“。他们成为一个新的名词——切尔诺贝利人,好像他们有哪里不值得和其他人一样似的。人们对他们很感兴趣,试图偷窥切尔诺贝利的生活,但人们从来不理解——他们早已被排斥在生活之外。
那种无边无际的漂浮之感就在那段时间不断地在冲击他们的心脏、而且夹杂着无援可支的被流放的恐惧,这便使人逐渐陷入这种麻木又无法挣脱的深渊,好似处在死潭之中。
”我们再次存活了下来,耗尽了我们所有的精力。但我们的灵魂却被遗弃了。“
四
但是,他们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他们去给予、去爱别人。虽然他们没有被爱,但却要去给别人带来被爱的圆满。
四百名不舍昼夜的矿工在反应炉底下挖隧道,将近50摄氏度的高温和致命的高辐射,其中谁还能活个十年呢?
灾后两年之中,26万人参加了事故处理。那黑黝黝的石墨,在反应炉屋顶发光,靠那些清理者亲手搬下来。一到两分钟的时间,却可能让他们再也无法生育。
那些军人在现场清理被大量辐射的猫和狗防止它们跑出“隔离区”,还要防守人们回来。他们是家人眼中的英雄,而那顶英雄的帽子日夜在他的孩子头上,让他的小孩再也长不出头发。
说是对当时苏联的集体精神所感染也好,说是个人荣誉感也好,但我却在他们身上看见一种博爱的牺牲。他们没有被爱,却被需要,这是悲哀也是荣耀。
我看见了人类活着的勇气:选择爱与被爱。如果这两者都失去了,留给人类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与绝望,只有死亡。
一个小孩说:“我死的时候,不要把我葬在墓园,那里只有死人和乌鸦,把我葬在田野里。”只是他幻想的最后的归宿也还是那回不去的家园的模样。
用鲜花去熏染灵魂,用河流去安放思念,两者皆可取。——奠基他们失去的生活和消亡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