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的行程十分紧凑.周日去海南海口,周一返回上海;周二火车去浙江当日夜11点返回至家中;周三复去离浙江最近的上海最南端的金山;周四乘机来回上海至烟台, 周五早上7:50又启程飞往河南洛阳。
掰掰手指咬咬牙,今天已经捱到了周四,况且已经逃过清晨上海的交通拥堵,现在即将起飞的航班上。昨晚通过手机提前办理好登机手续并选好座位。早上直接奔到虹桥机场的自助办票机台很快就打印好登机牌。最近三年乘机都尽量选靠前端走廊边上的位置。最初乘机的新鲜感和激动的心情早已荡然无存。混入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神情淡然的人群中,早已分不出当初那个鲜活的甚至有点二的面孔。
旅行是打破空间的界限,像是一种空无所依,像是没了重力。尽管你的自我还没有丧失一切特点,当时很多已经无关紧要。 平时身边的一切制度和思想仿若没了界限,思维便跟着漂浮起来。
今天是8号,也是姑家揪心的日子。 今日在遥远的河南某个肃穆庄严的法院里,将有姑家的表弟的身影,孩子房子以及一纸婚书的分离。十二年前的表弟和再之前年幼的表弟都浮现在脑海里。第一次见到表弟是在息县二高的操场上,他和表哥一大一小翻双杠好不热闹, 没过多久两人不知道为了什么都撅着嘴生闷气,走的时候还没有和好。第二次是在洛阳,表弟说没进过我的学校里看过,骑着自行车载我到我的大学里走了一遭,表弟说你学校不小勒。 我读大二的时候,表弟入伍分到信阳新县,我和哥哥顺着崎岖多弯的山路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看到豁然开朗的一片平地里里有很多军人都忙碌在野外,人群中跑来一个满身灰尘的人来。 一转身,表弟已经是结婚生子买房的男人,时间飞快掠过。 这场官司将会如何,不得而知,但这场突如其来的官司像是暂时拉住了时间的脚步, 让思维和脚步暂时停留了一下去思考是不是我们都走得太快。 只希望表弟一切安好, 如果明日可以相见,也希望一生操劳的姑姑更要身心安好。
因昨日在外不得以喝了杯绿茶,昨晚竟然反复睡不着觉, 太阳穴也痛, 胳臂酸痛,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疲惫至极却无法入眠。脑海中清晰的回想近日行程有无失误,个人得失成就与否,明日路程,后天安排,又想到这周根本无法处理的邮件又将堆积如山。下周一的例会之后将是山崩海溃。。。早上醒来,庆幸昨夜总算入眠,镜中面色略有光泽,胜过昨日的土灰色。昨天有同事说我下眼眶呈青白色,原来书中所说的青白色的面孔在现实中的确是有的。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女人的美容都是睡出来的,为何我至疲却难以入眠,要知道,我不求美容,但求安然入眠啊。
同行的有两位美国来的同事,一位66年有着与生俱来的熊猫烟熏眼,另一位71年个头略低,不用费劲便可以看到他已有地中海趋势的顶部,这位一笑起来圆鼓鼓的,浑身都颤抖。经过之前这几日的熟悉,我们已可以开彼此的玩笑了。每次吃饭时看着两位老兄各有千秋的用筷子,很认真地效仿我们吃中餐,经常满桌人都笑翻。好在两位来中国不太频繁,还没有沾染油腔滑调的恶习。他们对我也很是信任,一路上我们聊得顺利,对我的疑问多坦诚相告。美式英语越来越得心应手,也好在他们适应中国式的英语,连我说wild field都明白是说contryside。 这不,地中海人士早上又认真地问我,你真的没有去过美国么:Have or Have not!看着地中海白里透红的一脸怀疑,我目不转视Have NOT! 那一刻,一丝小小的骄傲飘过。原来这位老兄了解到中国人的英语多半是哑巴英语。不过像我这样词汇量不多,拿到手里就乱用的人估计也不在少数。
候机时,他们问我长城有多长,1000公里有么?万里长城,怎么着也有5000公里以上。地中海拿出随身的IPAD,谷歌一下,2.1万公里!那么你去过么?当然去过!怎么样,能看到全貌吗?呃--这个看不到,那么长呢,再说爬长城的人太多了,能登上去要费不少力气的。熊猫眼神过头来,指指地图,整个中国北部一条长长的线呢。我告诉他们咱中国那句不到长城非好汉。地中海又眯起眼睛浑身微颤,不去不去,太吃力。熊猫眼却很坚定地说要去看看,证明自己是好汉。今天熊猫眼总算添加了一件厚点的外套。前面三天始终都是一暗红色的短袖T恤,从25度的海南岛13度的上海,一直不肯添加衣服。我们取笑他要做超人,他耸耸肩,I am a man!
去烟台或山东,我心里总会升起一个小小的私念,希望能再次预见那个人,虽然不知道他的姓名,但一直记得他一转身时的背影。 那背影穿着深蓝色的大衣外套,高大而宽阔。
那次也是乘坐上海到烟台的航班, 一般上海到烟台都是小型飞机,实载量一百来号人,我当时选择的是靠窗的位置。没多久,旁边的位置也被一个人填满了。经常乘机的人,对周围的情况和人事大都会自动屏蔽或者感官麻木掉。我置身在自己的玻璃空气中,打开座位前面的小拖板,埋头写我的旅行日志。
“你在写什么?”一个横空插进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呃,随便写点东西。”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不过,说实在的,我啥也没对焦准,只是礼貌性的扫了一眼,表明对对方客气的回复。 看样子,应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商务旅行人士。
“那你会写些什么进去呢?”他略微挑起眉毛,眼光扫了过来。
“就一般般吧,把旅途中的感受和见闻写下来,省得自己忘掉。”我一边答着,一边双手不自觉地掩住了小桌板上的纸片。
“哦。”他似乎又挑了挑眉毛,然后便不再追问什么, 开始看报纸。从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得出这个人看报纸的姿势,举止自然神态优雅,有着良好的修养和气质,这种气质在随后的交谈和刚才的对话中可以感觉出来。这个人很有自己的分寸,对我这种人见怪不怪,做事情很有自己的主意,对局面的控制收放自如。
飞机起飞了,我停笔用双手捂住耳朵,俯身弯下腰。经常乘飞机,我的耳朵在起飞和降落时会发鸣,震得耳鼓极为难受。
“你怎么了?”他似乎也弯下腰,轻声问我。“哦,耳朵不舒服。我知道了”还没等我回答,他已经回答了自己。“我有办法可以帮你。 ”他又补上一句。
等飞机进入云层转入平稳状态时,我直起身放下双手,朝他笑笑。表达了我的感谢。然后我又开始涂写我的文字去了。只是莫名的不能平息下来,这文字也写不下去了。在来来往往的旅途中,我极少与人交流,这次算是碰到一个热心但又懂得分寸的家伙了。 见我停了下来,他也放下手中的报纸,扭头过来对我笑了笑。
“你经常出差吧,喏,这样就可以减少耳朵里的声音了。”他鼓起腮帮,示范着要做咀嚼动作,并告诉我要把口腔里的气流逼迫到耳朵的方位。
人家帮我这么多,我也很不好意思再写下去了,就索性把笔和纸收了起来,准备和他聊聊。
“你是从上海过来出差的,哪个国家的公司?”他似乎可以看透我的一切,问话抹去了许多白痴级的废话。我一下子有些语钝住了,这个人决不是井底之蛙,应该是见识广阔,经历颇为丰富的人。我猜想他下一问题应该是你是做什么的,又或者是你是哪里人。
“要经常出差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嗯!”他没有问我预想的问题,反倒是很肯定地回答了他自己前面的话。这一下我又语钝了,什么跟什么嘛,人家完全了解并见惯了你这样的可怜的外企小职员。他站在一个高高高于我的平台上,清亮的知晓我的处境和身份。谈话的主动权完全在他那里,收放有度。而我就是他网中的小虾一只,完全失去了谈话的控制权。
我局促的朝他笑了一下,算是承认了他的猜测,抑或,他根本没有猜测的想法。抓起笔,我低头伏在小桌板上,佯装继续写字。我想起了在曾经工作过的公司里的一位老总,从地球的一端跳到另一端,从叱咤中带领一个诺大的跨国集团滚滚向前。这个人应该属于这一类层次的人,而我之于他,就像他公司里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
一小时的行程很快就过掉了。飞机降落时,我捂住耳朵,鼓起腮帮,又弯腰下去。他也弯了下来。喏,这样的,你学会了吗?感觉怎么样?温文尔雅又很贴心。哎---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你呢。
临下机时,他问我的行李并帮我取下来。我正踌躇是不是要很俗套的问他联系方式,人家已经穿上了深蓝色的风衣,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气度不凡。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一个典型的北方男子,高大,国字形的脸庞,眉宇间一字眉下有一双温和而又深沉的眼睛。
走廊中的人群开始蠕动起来,他突然向我倾了一下身子,在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地说:“May you enjoy the trip in Yantai.”我又呆住了,嘴巴上下意识的回了句英文谢谢。又是这样的被你看透,根本不需要问你是否懂英语,也不跟你多一句废话。等我回过神时,发现他已经转身往机舱外走去。深蓝色的大衣像烟台的海水一样洁净,宽宽的肩膀沉稳而温暖。我想我一定是笑了笑并摇摇头,然后走出人群。
烟台机场不大,我出来后就找到了来接我的车子,那个人也一定没有回头去寻找我的影子,我似乎能看到他带点调皮的偷笑挂在脸上。余下的烟台行程中我一直带着愉悦的心情奔波来去。因为那个陌生的问候更因着那个温暖的背影。
这样的相遇仅有一次,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有重逢的第二次。只是每次去烟台或山东,总会想起这个人和他的背影。旅途匆匆复匆匆,我只是个过客,在他心里,我应该也只是个淡淡的身影吧。
2012-11-8 旅途中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