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单只在塅中割草,有时也会跑到后山冲里去换换新的环境,一起割草的小朋友按提早一天就商量好的,早早起床,经过蛇嘴岭,依次去到羊牯垴冲、戴家冲、长洲坡冲的田基上。因最近没人割过,草是很茂盛的,但我们总兴奋不起来,心里总有些畏惧感,一是怕草里或身边的田里、水沟里有蛇跑出来,再是两边斜坡上都是密密的森林,阴森森的,心里总担心有坏人或是野兽朝我们冲过来,所以我们都挤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割。不一会田基上已长长地排满了小草堆,估计够份量了,准备回家了,每个人在田基上装够半草篮后,将草篮放在稍宽一些的行人道上来,再往返几次,到田基上将剩余的草堆搬到越来越重的篮里,装到篮顶面时,改将草竖起来聚,草蔸朝下,装好后,清翠的嫩草像密密地还鲜活地生长在草篮之上,微风吹来,一些草尖左右晃动;又像小青年刚吹剪过的发型,整齐朝上竖起的小平头。一切准备妥当后,一齐准备返程了。
重草篮“起肩”可不是好玩的,一定要慎重,否则容易伤到腰。要按步骤来:人先蹲下,将背绳套到右肩上去,人的重心也移到受力的右脚去,叫相近的同伴,在背后弯下腰,用双手托草篮的两底角,都准备好后叫“起”,同时发力,草篮应声到了已经起来的身子背上。依次互帮,陆续起肩,最后一个由倒数第二个帮助,倒数第二个要帮前后两个人,而自己是由最后面一个,用手帮提他篮框起肩的,自然难一些。之后,陆陆续续都沿着山边小路往半山腰前行了。我们一路从山冲里爬坡,爬了半公里左右,已翻过山坳到了能远远望到高标塅对面山的、横在半山腰的平路上,这时个个都喘着粗气,小腿已发软了,需要在这风口处休息一会,吹吹凉风。在这疲倦的时候,要放下重草篮,更加不能随意往地下丢,要选择没有树木、不很陡的石壁往上靠,还需侧过身,用右脚的膝盖去顶住篮底,背还同时用力打横压住草篮,增加石壁对草篮下滑的阻力,使之慢慢往适当位置暂时停靠,再将深陷入肩上皮肤里的背绳卸下来,肩上轻松了,这时才能长松一口气后,再慢慢地移开右脚,两手扶住草篮,让它滑到路边地上去,这才可以伸直腰来休息一会了。
几分钟后,我们又继续前行了上百米,来到了群山与蛇嘴岭相联的光秃秃的山脊上,整个高标塅尽收眼底,塅中的行人也能抬头远远地望到我们这支背篮小队伍,从群山顶上缓缓地往山下移动,这情景远没有在非洲撒哈拉沙漠上、由全身包裹着长花袍、用纱巾裹住头部的女将们、率领着骆驼商队、行走在茫茫的、随风缓缓移动的、高大的沙丘边那样的飘逸、华丽;也没有在云贵高原茶马古道上、运送普尔茶的、全副武装、长长的马队那样地浩荡雄壮;更没有在蜀国古栈道上,运盐的背篓队伍那么惊险传奇。我们运的是最不值钱的、遍地可拾的小草。在一段时间内,这支特别的背篮小队伍,每天都准时迎着高高的石柱峰边初升的太阳,出现在高标塅西南边的山脊上,“描述”长久以来一直就有发生的关于“草”的故事,使人们脑海里深深印下这荒野外平凡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