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已经是第二杯了。莉莉晃了晃手中的酒,今天喝完这杯就回去了。
今天还早,她想出门后先走一走路再回家,所以今天两杯就够了。
以莉莉的酒量,三杯是刚刚好,多一杯便没办法赶走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以及告诉出租车司机正确的地址,让莉莉可以安全的回到家。少一杯就没办法赶走脑袋里的混乱,以及在扑到床上的下一秒就立刻入睡。
“你要记住自己的酒量啊,没有我在的时候啊,千万不要让自己喝醉。”
莉莉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自从陈先生走后,她一次也没有喝醉过。
2
莉莉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听到长岛冰茶时的情景。
“去酒吧不会喝酒怎么办呢?”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点一杯长岛冰茶。”
“酒吧真的还有在卖茶的耶”
陈先生伸出右手,把食指微微弯曲,在莉莉的脑袋上轻轻一扣。
“笨蛋,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莉莉夹着肩膀躲了一躲,嘴巴却笑开了。再抬头,看到的是陈先生满脸宠溺的关切。
“你呀,如果我不在了该怎么办呢?”
“那你就永远在我身边就好啦”,莉莉默默的想。
可是后来为什么却突然不在了呢?
3
莉莉把剩下的一点给喝完,买了单就出了酒吧,门口有几辆摩的在等着拉客。他们看到莉莉,便想要靠过来,被莉莉给打发了。
四月的广州,却已经燥热如夏天。偶尔会来一阵风,夹杂着江水的咸腥味,远处的广州塔依旧亮着灯,这让莉莉有一种稳定与踏实的感觉。
世间变化无常的东西太多,让人无所适从。但也有东西是不会变的,于是就成了我们的坐标原点,无论离散多远,看着它好像就可以确定自己的所在,不至于迷失方向。
还没遇到陈先生之前,莉莉把『自己』看做坐标原点,兜兜转转,但因为只有自己,竟没发现自己其实迷了好久的路,
后来遇到了陈先生,莉莉曾经以为陈先生会是自己的坐标原点,也真的安定了一段日子,可是现在,这个坐标原点却也突然不要自己了。
莉莉就如同遗失了罗盘的叶舟,孤零零的置身于大海之中。
可是,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啊。
4
莉莉的手机里有一张她和陈先生的合照,那是有一次出去吃饭时朋友给照的,两人做着同样的动作,盘着双手放在桌子上,头却轻微的靠向彼此。莉莉很喜欢这张照片。
她记得陈先生很喜欢给她拍照,每到一个地方,总是会问。莉莉要拍照吗?
莉莉以前是不喜欢拍照的,总觉得照片也不会留住什么。可自从遇到陈先生,爱拍照的陈先生,也便由不得她了。反正陈先生总是要拍她的,那莉莉索性就站好摆姿势任由他拍。
后来莉莉再回来整理照片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俩原来拍了这么多照片,去过了那么多地方。
有一张照片莉莉记得清楚,她拿着一支棉花糖,脸躲在后面,棉花糖好大好大,把莉莉的脸给遮住了一半,露出的眼睛却是笑着的。
陈先生个子高,又把相机高高的举起,于是相片是俯视的视角,一直拍到莉莉的脚下,聚焦在莉莉手中的棉花糖上,周围是虚化的、川流而过的人群。
原来他看我的角度是这样的啊。
5
莉莉个子本来并不矮,可是在高大的陈先生眼里,也是娇小的。
就像莉莉本来很独立的一个人,在没有遇到陈先生之前独自在陌生的地方生活了好久,在陈先生眼里,莉莉却如同孩童一般,是个笨手笨脚的家伙,需要人好生照顾。
确实,莉莉因为一个人生活的太久了,也生出了一些不好的习惯。常错过吃饭的时间,不太擅长与人相处,不爱讲话,受了委屈也只会自己闷在心理。
刚一认识,陈先生似乎很快就了解到了莉莉所生活习惯,每天按时过来陪她吃饭,替她打理好周围的人际关系,每天陪她说好多好多的话。
有一次莉莉要出差,临行前和陈先生一起吃饭。陈先生盯着莉莉看又看,不吃饭,眉头却轻轻的皱着,说:“我真的很担你,你太孤僻了,到那边我怕你应付不来”。
莉莉心头一紧,有点想哭的感觉,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没关系的,我可以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莉莉说。
陈先生听到莉莉这么讲,眼里却有点失落。莉莉也看到了。
6
『没关系的』是莉莉经常说的话。
以前是自己说给自己听。有时候遇到了不好的事情,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来了,莉莉还是会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没关系』。
后来即使遇到了陈先生,她还是会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这里是故意说给陈先生听的。她怕陈先生觉得她太无用,便努力装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
莉莉不知道陈先生早已看出她的伪装,陈先生也不知道莉莉的小心思。
时间久了,陈先生似乎也习惯了莉莉的这种逞强,却也开始觉得,莉莉可能真的是不需要他的。
所以当他终于跟莉莉说自己要离开时,便已经料到莉莉会说『没关系的,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我多么想听你说:『有关系,我没有你不行,我很需要你』。
可是莉莉绝对不会这么讲,即使心里面已经把这句话说了无数遍。
所以故事的最后,陈先生还是离开了,莉莉还是一个人。
7
“你知道吗,长岛冰茶可不是茶喔,是最烈的一种酒,你呀,可千万别被外表的东西给骗了”。陈先生曾对莉莉说。
你明明知道事物的名字会说谎,我们也会说谎,可是还是被骗了呀。
莉莉还是一个人走着,路边零星还有在夜跑的人。有一个人牵着一条大狗,慢悠悠的散着步。
那人个子高高的,背影要比陈先生瘦些。
莉莉走的累了,便随手拦了路边的一个出租车。她知道,如果现在回家睡上一觉,明天就又可以按时起床上班了。
陈先生虽然不在了,也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莉莉心想,至少珠江和广州塔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吧,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