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习惯在每个周末给家里打电话,并且会习惯性直接拨给老妈,哪怕明明知道今天是父亲节。跟老妈寒暄几句之后,说起今天也是妹妹生日,讨论起妹妹和弟弟的近况,以及一些日常,正要挂电话的时候,老妈突然问起,“你是不是给你爸寄了一把锤子呀?……”我一脸懵逼,直言不是,心想:谁会莫名其妙给我爸寄锤子呢?我原本是要给老爸寄礼物的,可是最近贪玩还没来得及下订单,怎么会突然有人寄了一把锤子呢?为了一查究竟,我让老妈赶紧拍照给我。
我首先把图片转发给弟弟,以为是他这种工科男想来个出其不意,结果并不是;后来,又转发给妹妹,她说锤子是她寄的,忘记提前跟家里讲了。这小妞儿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她兴致勃勃地跟我讲这把多功能锤子的优点,我竟有说不出的欣喜,为老爸,也为她……
于是,我赶紧又给老爸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锤子是妹妹买的父亲节礼物,也祝他节日快乐,并解释说我给他的礼物还要再等等,他笑着说礼物都不需要,他只想要钱,我问他发红包行不行?他嘟嘟囔囔说微信红包不会玩。我懂他的言外之意,便不再执意给他并不需要的东西,只是鼓起勇气说了声“老爸,祝你节日快乐哈!”便匆匆挂了电话……,
之后,我久久不能平静,忍不住想发朋友圈,却发现千头万绪无法用寥寥数语梳理,于是,当即爬起来打开电脑,又来简书码字。因为,关于父亲、有太多太多故事值得细细回忆品味。
小时候我在外婆家长大,爸爸很少来看我,6岁前,我对爸爸几乎是没有概念的,脑海里甚至都没有爸爸年轻时模样的记忆。
6岁时被爸妈接回自己家上小学,那时,爸爸经常在外忙,早出晚归,很少能看到他,偶尔看见,多是一副严肃的面孔,从不敢靠近。印象中,爸爸脾气很不好,经常和妈妈吵架,打起来还很凶,一言不合就摔碗筷、摔洗脚盆……小小的我从来都不敢当面喊一声“爸”,买学习用品或要零花钱,从来都只敢跟妈妈开口。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二的某一天夜晚。那时,我已开始上晚自习,因为家离学校只有10分钟左右的田间小路,我便每晚走读,九点半下晚自习后步行回家,家里的木制大门已从里边上锁,我习惯性的叫妈妈开门,却一直没有回应,不一会儿传来爸爸嬉笑,又似乎有些严肃的声音,“你妈去你姥姥家了,今晚不回来,你从来都不喊爸,不喊我今天就不给你开门……”我一下呆住了,只记得当时的我特别地恐慌和尴尬,恐慌是因为当晚同村的小伙伴没有等我,独自一人走夜路回来的时候,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特别害怕,恨不得马上奔回家,后来走到家门口,才发现是同班住校的男同学故意跟在我后面,玩恶作剧,但是那股子恐惧提在嗓子眼,一时半会儿下不去;尴尬是因为我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喊“爸”,而以我一贯的脾性,越是威胁,我越是不干,只是又气又恼不做声。最终,那晚我好像依然没喊爸,停了大概几分钟,爸爸还是过来开门了。
之后,我跟妈妈说起这件事儿,她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妥,便开始多次跟我提起爸爸的辛苦和不容易,说爸爸其实也是很关心我的,我才慢慢放下戒备,不知从哪次无意对话开始,我终于敢当面叫“爸”了。
后来的成长岁月里,家里依旧会时常发生争吵,爸爸在我印象中,还是严肃、暴躁和偏执居多,我依旧跟妈妈最亲近,她的辛劳、委屈和抱怨,我都听在心里,对爸爸还是怨恨居多。不过,偶尔碰到爸爸心情好的时候,他温暖慈爱的一面,也会让我感动到眼眶发酸。
高二的时候我出水痘,满脸满身都是一颗颗水泡式的痘痘,大小不一、奇痒无比,从不缺课的我被迫请假一周在家休养,一则担心水痘会传染给同学,二则自己实在不敢出门见人。刚出水痘的头几天伴随发烧,爸妈找来乡村医生,医生二话没说就要给我挂水,说是要尽快消炎,以免感染留疤,爸妈应允。记忆中,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打吊瓶,还是在自己家里,乡村医生太忙,给我扎上针管便急忙奔向下一家,并嘱咐爸爸盯着药水进度,并在快结束时帮我拔针,我心里直打鼓,不相信爸爸会这么有耐心,也担心他搞不定会导致针管回血,心里一阵凄凉。出乎意料,那天爸爸一直守在旁边,给我拔针头的时候也特别的小心翼翼,第一次,我发现爸爸也会如此细心、有耐心,心里暖暖的。 后几天,炎症减轻,水痘开始结痂,浑身瘙痒,医生劝诫不能用手挠,我聒噪不安,无所适从。一天傍晚,不知爸妈听谁说用金银花藤子煎水洗澡可以止痒,他们便大晚上跑到田间地头割回很多金银花藤子,连续使用几次自然疗法后,效果确实不错,我很快恢复,心里特别感动。这是我年少记忆中,跟爸妈在一起时最温馨幸福的时光。
毕业工作后第二年,那时我还在武汉,妈妈说她从未出远门玩儿过,我便在武大樱花盛开的季节,邀爸妈一起来武汉玩儿,他们高兴答应。我那时刚好住在汉口江汉关附近,在江汉路步行街闲逛的时候,爸爸看中两条裤子,价格并不算贵,他犹豫了一会儿说不想要,妈妈执意要我帮他买下,我欣然买单,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但是后来趁妈妈不注意的时候,爸爸硬是要塞给我钱,说我刚毕业赚钱不容易,他不想给我增加负担,我顿时眼眶发酸,没想到爸爸会如此细心、体谅。后来,带爸妈和亲戚一起去黄鹤楼玩的时候,爸爸也是抢在前面要自己买票,我没答应,他事后便又偷偷塞钱给我。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后来有没有接过爸爸塞给我的钱,只是从那时起,对爸爸的印象开始发生转变,他对儿女的爱,也是体贴入微的,只是他不爱表达、也不善于表达,我们都被他严肃的外表和暴躁的脾气吓住了,也会被妈妈习惯性的抱怨和唠叨误导,即便妈妈偶尔也会转述爸爸对我们的关心,我们也都无动于衷,并不领情。
近几年,自己工作发生多次变动,境况逐渐变好,心态也渐渐平和。今年初春周末,跟前同事一起游玩时,聊得很投缘,分别聊到各自家庭的时候,因为背景相似,特别有共鸣。受她的启发,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在我们家,爸爸或许是最孤独的,但他对我们的爱或许并不比妈妈少一分一毫,只是他不愿意,也几乎没有机会当面表达,我们从妈妈口中听到太多关于爸爸的负面评价和说辞,虽然自己的确也亲眼见识过爸爸很多次的暴脾气和不可理喻,但是我相信这些自有缘故,毕竟爸爸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从此,我决定今后也要经常给爸爸打电话,多跟他聊聊天,不再有意无意忽视他。
从直到上初中都不敢当面叫“爸”,到现在敢略带撒娇地电话里喊“老爸”,我知道,阻隔在我与爸爸之间那道心墙已逐渐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