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午后与未拆的信

第三章:咖啡馆的午后与未拆的信

周六下午的阳光带着初秋的暖意,透过“时光”咖啡馆的格子窗,在原木桌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烘焙咖啡豆的焦香,混合着隔壁桌女生涂抹的草莓果酱味唇膏气息。林微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反复摩挲着马克杯边缘的釉面凸起,杯壁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却压不住掌心的薄汗。

墙上的挂钟指向两点五十分。她提前了十分钟到,特意换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把校服衬衫的领口理得一丝不苟。书包里的错题集被翻来覆去检查了三遍,连夹在里面的钢笔都换了支最流畅的黑色水笔。

“等人?”穿背带裤的服务生笑着递来菜单,“我们新出的焦糖玛奇朵很不错哦。”

林微慌忙摆手:“不、不用,我已经点过柠檬水了……”话音未落,咖啡馆的风铃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下意识地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

江逾白站在门口,脱下了校服外套,只穿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比穿白衬衫时多了几分少年气。他看见林微,便径直走过来,肩上的书包带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来很久了?”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袖口蹭过桌面时,带起一阵淡淡的、像是刚洗过衣服的皂角香。

“没有……刚到一会儿。”林微把错题集往前推了推,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隔壁桌刀叉碰撞瓷盘的轻响。

江逾白率先打破沉默,翻开自己的错题集:“你看,这道导数题……”他的手指划过纸面,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我之前用洛必达法则,老师说步骤可以更简化。”

林微凑过去看,他的字迹和她想象中一样,是利落的行楷,公式推导过程写得清清楚楚,偶尔用红笔在易错点画个小三角。她指着其中一步:“这里其实可以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步骤能少两步。”

“哦?”江逾白挑眉,把本子往她那边推了推,“你讲讲看。”

阳光渐渐偏移,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投下移动的光斑。林微的声音起初还有些发颤,说到兴奋处便忘了紧张,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江逾白听得很认真,偶尔提出疑问,偶尔点头,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你数学思维挺好的,”他忽然说,“以前怎么没发现?”

林微的脸颊又开始发烫:“我……我只是运气好。”她想起高一某次数学测验,她好不容易考了班级前十,却在公布成绩时看见江逾白的名字后面跟着刺眼的“150”。

江逾白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那笑容像融化的焦糖,一点点渗进林微心里。她低头搅着杯里的柠檬水,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这个……给你。”

信封是普通的样式,没有邮票和地址,封口用透明胶简单粘了下。林微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质感,像是叠起来的纸张。“这是……?”

“上次在图书馆看你找《雪国》,”江逾白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喉结在卫衣领口下轻轻滚动,“我家刚好有本川端康成的文集,里面收录了。你要是想看……”

“谢谢你!”林微眼睛一亮,立刻把信封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我超喜欢《雪国》里那句‘国境的长隧道抵到了底站’!”

“是吗?”江逾白的目光落在她发亮的眼睛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更喜欢‘银河倾泻进她的瞳孔’那句。”

两人又聊了些书里的细节,从《古都》的和服纹样聊到《千只鹤》的茶道描写。林微惊讶地发现,江逾白不仅数理化厉害,对文学的见解也很独到,甚至能随口背出她只在选修课上听过的俳句。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阳光变成了暖橙色。墙上的挂钟指向四点半,咖啡馆里开始飘起晚餐的意面香气。江逾白合上课本:“差不多该走了,晚上还要上晚自习。”

林微点点头,心里却有点失落。她跟着他走出咖啡馆,傍晚的风吹起她的发梢,他伸手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擦过她耳廓时,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那个……”林微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那颗一直没舍得吃的薄荷糖,“上次谢谢你的糖。”

江逾白看着她递过来的绿色糖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还留着?”他接过糖,却没有拆开,而是直接塞进了卫衣口袋,“谢什么,举手之劳。”

两人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肩膀碰到一起,都会像受惊的小鹿般飞快移开。路过文具店时,江逾白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他很快跑出来,手里多了包草莓味的硬糖:“给你。”

林微接过糖,包装上印着卡通草莓图案,甜腻的香气透过糖纸传来。她看着江逾白泛红的耳根,突然很想笑。

“那个信封……”快到学校时,江逾白忽然开口,“里面除了书,还有……”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还有我写的读后感,你要是觉得写得不好,就……”

“我会好好看的!”林微连忙打断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她想起刚才在咖啡馆,他翻书时不小心掉出的半张草稿纸,上面用红笔写着“如何自然地把书给她”。

原来不是错觉。

走到教学楼拐角,江逾白停下脚步:“我去球场了。”他看着林微,眼里有细碎的光在跳动,“信封……别忘了看。”

“嗯!”林微用力点头,看着他转身跑向球场,灰色卫衣的帽子在风中晃动。她摸了摸书包里的牛皮纸信封,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纸张的厚度。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林微坐在教室里,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果然是本《川端康成文集》,深蓝色的硬壳封面,扉页上有江逾白的钢笔签名。而在书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浅蓝色的信笺,上面是他利落的字迹:

“林微:

第一次知道你喜欢沈从文,是在图书馆看你画的那只抱月亮的猫。觉得你像《边城》里的翠翠,安静又执着。后来发现你解物理题时眼睛会发亮,讨论泰戈尔时会掰着手指数诗节,才明白所谓‘闪闪发光’,不是只有站在聚光灯下的人才配拥有。

这本文集里,我最喜欢《雪国》里的银河。因为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你时,你眼里的光,就像倾泻而下的银河。

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太唐突,但还是想告诉你:

这个秋天,很高兴认识你。

江逾白”

信笺的末尾,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正抱着一颗星星打哈欠。和她夹在语文课本里的那张便签上的画,几乎一模一样。

林微把信笺贴在胸口,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震得胸腔发麻。窗外的月光透过香樟树叶洒进来,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抬起头,望向球场的方向,那里只有零星的灯光,和少年们远去的喧闹。

手里的草莓糖在口袋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甜腻的香气混着信纸上的墨香,在晚自习安静的空气里慢慢散开。林微拿起笔,在笔记本扉页上轻轻写下:“这个秋天,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夜风穿过走廊,吹动了她的发梢,也吹动了少女心底,那封刚刚拆开的、关于心动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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