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分刚过,我来到兰溪两岸。河东的田野上,拖拉机正在翻耕土地,黑褐色的泥土散发着潮湿的气息。张老汉带着几个帮工在修整田埂,他们用特制的木槌将田埂拍打得结实平整。"田埂要修得笔直挺括,就像用墨线量过一样。"他说着,顺手在田埂外侧点下几颗黄豆种子。
河西的缓坡地带,层层梯田顺着山势蜿蜒。老周正在自家的坡地上垒石修坎,他不用水泥,而是将地头捡来的鹅卵石巧妙地垒成蜂窝状。"石头缝里要留空,这样既牢固又透水。"他边说边调整着石块的位置。新栽的枇杷树苗在春风中舒展着嫩叶,远处的山坡上,成片的油菜花开得正盛,金黄色的花海随着丘陵起伏。
二
盛夏的河东,连片的水稻田绿得发亮。李阿婆弯着腰在田里拔稗草,汗水顺着她的斗笠边缘滴落。田边的沟渠里,几个孩童在摸螺蛳,不时发出欢快的叫声。辣椒地里铺着厚厚的稻壳,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稻壳保墒比塑料膜强,"李阿婆直起腰说,"还不烧根,秋天翻进土里就是肥料。"
三
河西的夏日同样忙碌。老周家的旱地里,玉米已经长得比人还高。他正在玉米行间套种的大豆地里除草。"这叫'玉米戴帽,大豆缠腰',一块地两份收成。"老周笑着说。枇杷园里,金黄的果实挂满枝头,几位村民正架着梯子采摘,小心翼翼地将成熟的果子放进竹篮里。
金秋的河东,稻浪翻滚。收割机在田间来回穿梭,惊起一群群麻雀。王老汉却坚持用传统方式收割他的糯稻:"机器收的稻秆都碎了,没法打草绳。"他手法娴熟,镰刀过处,稻秆整齐地倒下。晒场上,金黄的稻谷铺成一片,几位老人用竹耙细细翻晒,确保每一粒稻谷都能均匀受热。
河西的秋收同样热闹。老周家的红薯地里,紫红色的薯藤铺满垄沟。他挥动钉耙,一垄垄肥硕的红薯破土而出。"今年雨水匀,红薯长得特别甜。"老周抹了把汗说。晒谷坪上,新收的玉米棒子编成长串,挂在竹架上晾晒,远远望去像金色的帘幕。枇杷园里,村民们正在修剪枝条,为来年的丰收做准备。
四
冬日的河东田野显得空旷而宁静。赵大爷在河滩上挖着淤泥,每一锹下去都带着河水的腥味。"这淤泥养地最好了,"他说,"来年种出的萝卜又脆又甜。"几个老人坐在晒场边,灵巧的手指翻动着金黄的稻草,编织着过冬用的草帘,他们的动作娴熟而从容。
河西的冬天并不寂静。老周在枇杷园里忙着施肥:"冬肥要足,来年果子才甜。"他的妻子在菜地里覆盖稻草,为越冬的蔬菜保暖。远处的山坡上,油茶林里传来"啪啪"的敲打声,那是村民在采收茶籽,准备榨制山茶油。
走在兰溪两岸,我常常想起张老汉的话:"种地要懂天时,更要懂地利。"河东人将平坦的沃土打理得像绣花一样精细;河西人则在起伏的丘陵间,创造出立体的收获。一样的二十四节气,却演绎出各具特色的农耕智慧。这些智慧写在老农布满老茧的手掌上,刻在日复一日的劳作里,更融入了这片被精心呵护的土地中。枇杷树的浓荫下,老周递给我一个刚摘的金黄枇杷,果肉细腻,甜中带酸,恰如这方水土孕育出的生活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