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进公园入口。

    没有令人叹为观止的音乐喷泉，也没有所谓五彩斑斓的球灯投射在天空中。来时的天空仍是白茫茫一片，瞬息间又变成了有如一匹黑色幕布笼罩在头顶。

    我多长时间没感受到如此的静谧——喧嚣中的孤独我已是习以为常，唯独在这无人知晓的夜色里，一切孤独有了归属，它们被合适的安放在什么角落里了，不再像婴儿一般乱踹你的心房。我深吸一口气，正要盘坐于这令人快慰的黑暗之中，突然有什么人打了一个响指。

    结实而有力，充满挑逗和揶揄的响指。

    一个秋千从天空上方飞下来，结结实实砸在我的头顶。黑也不再是一望无边的了，在前方涌过来一片海，如浪花冲洗沙滩一样，只不过它未像浪花一般游离，而是款款而来，淹过黑暗的一角，向着我走来。

    我什么也想不起，我的脑壳却死抓着我不放。

    “多安静的海啊。”

      我转头望向那声音——它那么圣洁动听，不亚于一线女星知性而性感的嗓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一个秋千落在我的身旁。

    Sylvia静静坐在秋千上，一如既往清冷的样子，雪白的肌肤在黑的空间里释放出格外耀眼的光芒。她身着妖冶的红色绸裙，破天荒的没穿高跟鞋——她是赤着脚的。一如我初见她一样，在千千万万个女孩中，我偏偏对她有投票的欲望。这双眸总是有独特的哀伤，尽管在她得到了名誉、金钱、爱情之后。

    后来她小有名气，现在已经和圈内男友订婚了——时隔六年，再次相见，她仍是老样子。

    是一段刺激的婚外情。对我来说，也只能如此解释。人经历的事情多了，身上的桎梏多了，纯粹的头脑冲动也被迫承认和肮脏挂了钩。但我们什么也没干，空有如此的情感而已。

    “过来坐坐。”她点燃一根烟。

      我坐在秋千上，双脚悬空。脚下一下子变成了一道万丈深渊，我只得坐在秋千上。Sylvia吐出一缕烟，又一缕烟。我们只是相顾无言。

    “叶，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或是为了什么人。”她喃喃道。

      我看向她，她也看向我。

      她的瞳仁逐渐放大，除了那双眼，所有的空间都变了样。

      走在一个商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甩了无数遍的商品、迫窘的告示牌，无不显示着它的腻败和萧条。

      Sylvia在女厕所旁边抽着同一款香烟。她的穿着与上次不同，一件白衬衫的衣领已经被汗水浸染得发黄，领口的金色项链的黄色好像要染在脖颈上一样。她的肤色发黄，失去了原有的神韵。她的手也不再白皙，像老农民的手——左手捏着烟头处，右手提溜着一个酒瓶。

      蔷薇，1842。

    我看着她——我不知道我是什么眼神，多半是惊异和恐惧。她意识到我的目光，同样像我的眼睛看去她的身体突然向我的方向转过来，连同她手中摇摇欲坠的酒瓶。

    高档的质地——墨红色的酒瓶被这样一只肮脏的手抓住，不禁让我有些惋惜。好像某个名家望族的女儿为了爱情或者利益嫁给了自己的家教老师，或许他又矮又胖，而且因为常年将威士忌和咸鱼搭配，嘴里总是有股子腥臭味。尽管我只是个旁观者，没什么资格对这场景评头论足——我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糟糕透顶的组合。我只好收回目光，免得它再次失礼。

    只是一阵枪声，使我无法收回这目光了。

    ——我只听见她的背后传来子弹碰触到皮肤时，瞬间摩擦爆炸的声音。

    瞳孔瞬间缩小，几秒钟后逐渐放大，瞳仁渐渐涣散至通透的白色。她的嘴张了张，左手仍然夹着那个烟芯，好像要把它吃进嘴里似的；她的身体猛的一个踉跄跌倒在肮脏的瓷砖上，木锯子的灰尘飞扬起来，看不见的表情。

    随着身体落地的还有她的酒瓶。蔷薇酒1842。酒瓶碎在地上，内里的黑色液体跑出来，泛着妖冶的红色，像是谁奔腾的血液。

      我向着酒瓶落地的方向跑去，她的尸体和酒瓶已然不复存在。只有一朵玫瑰。

    一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