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称他漂亮朋友，不是因为他长得漂亮，而是他却活得漂亮。也许有人会在漂亮两个字上打引号，但是据我所了解，大多数男性对于他是嫉妒的。
我和路涛是大学校友会时认识的，他是那种为人很机警的人，说是油滑也可以，但是因为他待人特别慷慨，让他油滑的性格变成了有趣，也就成了他的优点。他的爸爸是市局领导，家境不错，他的慷慨有了资本，身为独生子，他跟同龄人相比无可避免会有优越感。
一个男人如果能做到慷慨幽默，自然是不乏朋友的，一个男人在男人圈子里受到欢迎，一定也能受女人们的欢迎。
路涛上大学之前的情史我不是很了解，但是知道他早就失去处男之身了，有时候他拿这个来跟我们开玩笑。他爱在我们面前谈女人，这也是他好人缘的一个原因之一，我们其他人都缺少经验和谈资，但都对这个话题乐此不疲。
路涛不只是嘴上功夫，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能力，他在大二就谈了一个女朋友，也就是后来成了他老婆的李芮。
李芮长得玲珑清秀，但是也称不上美女，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颊有印着两个酒窝，这个时候她有股迷人的味道。她皮肤不是很白，给人一种淳朴的影响，她的个性也确实如此，不是那种伶牙俐齿的姑娘。
李芮的学习成绩很好，经常班级第一的那种。这也是路涛爱她的一个原因，当然不是只为了考试抄她，成绩差的男生对于学习很好的女生总怀着一种隐秘的欲望。
对于李芮，我打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就为她感到可惜，觉得她这样性格的人跟路涛谈恋爱肯定受他欺骗。让我意外的是，李芮自己对此也是早有预见，不止一次当着我的面说路涛花心。
路涛那个时候还分辨，他一脸坏笑，说：“我这是嘴花心不花。” 他指着我说：“他这样的才危险，表面上看起来很老实，见到女孩子还会害羞，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只要是女的，他都会喜欢。”
也许这就是路涛机警的一种表现，他总是善于转移话题，营造轻松愉悦的氛围。看来李芮并非是受到路涛的蒙骗，她对于路涛有彻底准确的认识，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在毕业后随路涛到了他所在的城市，并在一年后嫁给了他，结婚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路涛的父母对这个儿媳满意得不得了，儿媳妇给两代单传的家庭生了的大胖孙子，更是让老两口喜欢她。李芮确实是孝顺勤快的儿媳妇，她好像命中注定要嫁到这个地方，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学了一口纯正的当地口音。
路涛自己也夸老婆好，但是老婆再怎么好，也拴不住他的心，他结婚的当晚就是彻夜不归。他爸妈说到这个儿子都骂他不是东西。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在他们结婚后，我有一次特意去看望他们，弥补我不能参加他们婚礼的谦意。李芮跟我说了一些路涛出格的行径，她说这些时不无自嘲的口吻，还有一些轻蔑的意味，她有些翘的嘴唇，加重了这种意味。
我很想问她，为什么早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还要嫁给他？但是考虑这样的问话会让她痛苦，我才忍住。
随着后来我阅历的增长，我才知道像李芮这样的女人有很多，不只女人，男人中也有很多。爱情的天枰倾斜的要比平衡的多得多。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情况也不少见，但是这种情况多数是不能持久的，上天的要飞出去，沾地的要坠下去。我以为坠落的过程总是快的，但是李芮的坠落先是徐徐下沉，到了某个时候，才啪地一下坠地的。
他们的婚姻持续了八年，直到路涛准备和另一个女人结婚才结束。和他结婚的是一个混迹娱乐场所的女人，年轻、漂亮、性感，她的出现让李芮似乎未老先衰，而她的心要比她任何其他器官都更加衰老。
她说路涛随便找一个其他的女人，都不会让她觉得生气，但是他去找了一个夜总会的小姐，让她觉得受到极大的侮辱。一说到自己的婚姻，李芮总是称自己是个傻女人，让别人无法再对她说什么。
路涛虽然过着夜夜笙箫的生活，但是他并没有干出什么名堂，但他有一种本事，就是用别人口袋里的钱给自己买单。他折腾过不少项目，有些挣到钱了，但要是跟他花出去的相比则少之又少。凡是和他玩得不错的人，他都欠人钱，还欠银行贷款，但是他有腾挪跌宕的神通，非但没有把自己饿死，还照样舞照跳马照跑。
在路涛和刘燕结婚之前，我们在一次聚会时碰面，那时他喝了不少酒后，亲热地搂着我聊天，带着几分炫耀，指指刘燕，问我：“怎么样？”
“挺漂亮的。”
“要是你有机会，你不会心动？”
“但是我不会行动。”
“我承认我是花心，其实谁不是呢？只不过有些人不敢而已。”
“你是很有勇气！”
“我愿意接受指责，毕竟我是男人嘛。不过，你想想李芮她是不是早在我们结婚前就想到现在这种结局呢？她爱我是一种冒险，但这一点恰恰是激情不可缺少的要素，你想想有些事情不就是因为害怕才觉得刺激吗？在你们眼里，好像她爱上我的那一天就是天天以泪洗面，其实我对她很好。尽管我经常不回家，但是只要我在家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尽可能地讨好她，送她礼物，逗她开心，让她觉得我爱她。你不要以为我假情假意，或是觉得愧欠，我是真心地想对她好，你知道的，她的确是个好女人。给我生了个儿子，对我爸妈比我还孝顺，我对她是感激的，所以我对她所做的都是真心的。”
“你对刘燕也是真心的？准备和她结婚？”
“真的，我是真心喜欢她。刘燕的确是情场老手，但是你不要以为她这种人，随便就可以跟她睡觉的。我费了不少劲才把她搞到手的，即便现在我还不知道她是不是死心塌地呢。她这么漂亮，分分钟都有男人对她动心思，她要是真的跟我结婚，那就说明她真的爱我。我知道所有人不看好我们，对我来说无所谓，等到不行了，就离婚呗。你会说我这么做是不负责任，其实，人首先该对自己负责，其次才对其他人负责。”
“这么说你这是宁叫天下人负我不叫我负天下人？”
“不。爱情是两人的事情，两个人都对自己负责，就不存在谁输谁赢。”
路涛的确如他说的那样，和刘燕结婚了。他们也的确如我们说的那样，三年后就离婚了。
离婚半年之前，刘燕查出有子宫癌。她像似一朵正开得特别艳丽的花，一朝遭受了冰雹，就衰败得特别快，特别惨不忍睹。他们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儿，她是新生的幼嫩小苗儿，在别人眼里好像某片叶子底下有一个虫子正在啃噬似地，让人不免有心疼的感觉。
那时候李芮已经重又结婚，嫁给一个很本分的男人，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在别人看来是很般配的，让人笃信他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的感觉。
李芮和她原来的公婆关系很好，老两口把她当作女儿来待，在李芮面前他们对于刘燕尽量避而不谈，他们也和李芮一样有着受辱的心态。但是当他们知道儿子和刘燕分手后，他们又乐于谈论刘燕，仿佛得到某种快慰。对那个才两岁的漂亮如天使般的孙女，他们总是牵肠挂肚，迫不及待想要把她从她母亲怀里抱出来，带回自己家里喂养。
在一次朋友聚会时，我遇到李芮，虽然离上一次见她也不过两年多，但是我发现她确实有不小的变化。她的确长胖了一些，但是对我而言，这不是她最大的变化，她最大的变化是她呈现出来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她的笑容里再无那种嘲讽的意味。
出乎我意料的是，李芮主动跟我谈论起路涛。
实际上刘燕和路涛还没有办理离婚手续，他们目前处于分居状态。路涛去了另外相邻的城市，跟着几个合伙人搞房地产项目。离开之前，他跟所有人都说了狠话，这次不干出名堂不回来，还发了一条朋友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刘燕不想跟路涛离婚，她还等着和路涛重归旧好，就像她等着身体康复一样，她身体康复的希望还是有的，经过治疗她目前有好转的迹象。但是在李芮看来，路涛的回心转意要比她疾病的康复更难。
“他很会哄女人，他在所有其他事情上表现出漠不关心，但是对于女人的心思他揣摩得最透彻。他如果成了大款，那他换女人的速度会更快。”
“你是一个男人，但是你做不到他这样。他能从你的钱包里掏去一百块钱，给你买一个五十块的礼物，而那个礼物是你一直想买却没买的东西，你某次在他面前提到过，甚至对别人说他听到了，他就记在心里，在某个你想不到的时候送给你，让你感觉到当初他追求你的时候那种殷勤。你明明知道钱是你的，他还拿走了剩下的五十块，明明知道他虚情假意，但是你还是会觉得高兴。我的虚伪和他的虚伪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恨他骂他，他所有的都承受，他从不争辩他是对的，他承认自己不是东西，但是他还是要这么干。日复一日，你好像攥着恨意，等到哪天跟他摊牌，但是这种恨意就像银行存款，利息少得可怜，时间很久也不见涨，有时候还要花去一些。你要看他逗弄孩子的时候，让别人看到，以为他是最好的父亲。他一遍遍亲吻孩子，溺爱得不行，夸张得不行，他逢人便夸他的儿子是天才。让人很难相信他一个月也带孩子玩不上两次。”
“孩子是女人的软肋，但是也是女人的支撑。孩子小的时候 ，你觉得，爸爸妈妈离婚了，这个小东西多可怜。当你意识到到爸爸只是一个称呼，而看不到身影的时候，你觉得爸爸有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孩子一天天长大，会帮你提东西，懂得关心你的时候，你觉得孩子的力量增大了，你的勇气也增添了，你觉得不但孩子没有爸爸没有关系，你没了丈夫更是没有关系了，只要有孩子，你是可以好好地过下去的。”
“我每次想到恨路涛，就更加痛恨自己。我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一个大坑，我还是闭着眼睛往前走，就是没有一种力量让我转过身，后来索性想，就让我掉坑里吧，掉进去了自然就停下来了。”
“刘燕就像我当初那样吧，她或许比我更加软弱，毕竟现在她生了病。病人在情感上对于他人总是特别依恋。如果她的病一天天康复，孩子一天天长大，她会变得坚强起来。当然，也许她不用那么长时间，这件事也不是全由得她，路涛那种人谁能相信他能独善其身呢！”
我相信，最了解一个男人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他的前妻。
不久前，我从我们共同的一个朋友那里听到消息，路涛有了一个女朋友，小他是十二岁，刚刚才大学毕业，她爸是个房地产开发商。
对于我的这位“漂亮”朋友，我早不相信他能穷则独善其身，那么对他达则兼济天下，我能否抱有一丝信心呢？
我之所以对他抱有一丝信心，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指望他能把欠我的钱给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