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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是最讨厌这个季节的。因为天气变暖,雪水融化了,团场里到处都是泥泞的道路。每次出去玩耍,都要弄成泥腿子,有时还会弄到衣服上头上,免不了受大人的责罚。五岁之前,脑海里很少有父母的身影,他们总是很早出门,很晚回家。我只有想象着他们在稻田里忙碌的样子。
奶奶就经常叮嘱我,就在附近的坝子玩耍,千万不要到学校后面的湟渠边上去,那谁谁谁家小孩又掉到渠里冲走了,冲到伊犁河里去了。
我暗自庆幸自己很听话。可我认识的游过泳的小孩都幸运的活了下来。就这样那条被阴森森遮天蔽日的白杨林带所守护着的湟渠成了我童年里的禁地。
记忆里那水流的咆哮声越来越大,然后巨大的声音盖过身体,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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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市里组织中学生去林则徐纪念馆我才知道,以前那叫的湟渠是百年的利国利民的治水工程,灌溉良田,滋润沃土,这里才产水稻哩。
工作以后,有近一年的时间待在新疆东部吐鲁番哈密一线,感慨这里干旱少雨,天气炙热,风沙蔽日。
可这里也有林则徐参与的坎儿井工程,绵延地下五千公里,下到井里,才发现有真正的地下世界。吃着瓜果葡萄,叹服古人的智慧与地底的神奇。
这时候我打了一个喷嚏,周围突然像结冰了一样越来越冷。
3
新疆的西端有一条大河叫伊犁河,唐代的西征大军和成吉思汗的铁骑都曾用木筏泅渡此水。它也是个性的,中国唯一一条自东向西的河流。
伊犁河河水冲积的一个绿河谷就是我的家乡。伊犁得名于伊犁河,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是西域的军政中心,丝绸之路的要冲。
这里有沙漠,有雪山,有天马,有草原。有地狱与天堂。我站在这片叫那拉提草原的地方,只要翻过一座冰大坂,就能到另外一个同为世界四大草原的地方,什么世界四大草原,新疆就有俩。
后来才知道,亘古以来整个中国新疆都是草场,只是地质变化一部分变成了戈壁荒漠。这就是新疆风光多样性?
4
跟大部分兵团人一样,我的爷爷是一名军人。跟着部队迁来伊犁。他服从命令、扎根边疆、建设兵团就再也没离开过。
我在中国最西北的边境出生成长,从这里开始认识中国、认识世界的。
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走出新疆,就是往东走,去看黄河,去看长江,去看大海,强烈的对比和无边的乡愁塞进了我的胸膛,那一年我开始写诗。
后来,我不断的往东,往南,几乎看遍了中国。我在中国的边缘向着中心不断的徘徊着,却似乎永远进不了中心。
十年前,我刚去上大学,有人问我:你们那有水么?我忍着些许愤怒说,没有。他又问,你们还骑马上学么?我就笑着说,骑着狼上学。他更好奇的问,真的么?我没有回答。他又说,你们那见过电脑么?我无言以对。心里暗地想着我们那人均收入好像比你们还要富庶些吧。
很多时候想去解释我祖籍也是这里的,和你们如何一样,往往遭到更多的疑问。后面也懒得解释。以后明白只是时势造就的,世界从来都是不平衡的。也让年少的我更快的了解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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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妻的家里人来这里还一路上说新疆如何不适合居住。
没办法,中国有一大半人没来过西部,好像只能通过每年的春晚了解这里。
但也有像电视剧精绝古城中陈教授这样的狂热信徒爱到此处,还有部分乐于迁徙的甘肃西部人。
我突然理解了很多年前久居关外,却从未忘记问鼎中原的强悍北方民族的些许心理了。可能征服是一种信仰,不管在武力还是文化上。
有机会,向西去,来重新认识新疆吧。
向徐兆寿老师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