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夜袭与血
自打那日小龙儿溜去钟楼被守卫撞破，国王震怒，老杨立刻被转移关押，几天没见那烦人精了。
卷发圆眼，灵气逼人——撇开其他“恶劣行径”，老杨心里勉强给了这么句评价。
但他可不是坐以待毙的善茬。被关押的第五天夜里，脱困的念头烧灼着他。
——
一日夜里，风疾，月色朦胧。
城堡高处，公主寝殿。小龙儿在锦被中翻了个身，睡得香甜，浑然不觉危险逼近。
风卷动厚重的窗帘，发出呜咽。一道瘦长的黑影，如游蛇般悄无声息地从几十米高、光滑无物的窗台滑入，落地无声。月光掠过他手中短刃，那短刃的做工十分精巧，不像这个地方的做工。
黑影逼近床榻，没有半分犹豫，短刀精准地刺向小龙儿肩头！
“啊——！”剧痛让沉睡的小龙儿瞬间惊醒，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刺客一击得手，并不恋战。他反手将刀柄狠狠砸向床边的玻璃瓶！
“哗啦——！”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确认那样的响声能够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后，黑影从窗子翻身一跃，又如猫般灵巧地落到地面，随后消失在夜色里。屋内，只留下翻飞的窗帘和鲜血淋漓的女孩。
“公主？是您打碎了什么吗？”门外传来侍女简迷迷糊糊的询问。她推开门，睡眼惺忪地探进头。
下一秒，她的目光凝固在床榻上——月光下，小龙儿蜷缩着，肩头衣料迅速被深色浸透，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奇异的铁锈味。
“啊——！血……血！公主！！！” 简的尖叫声撕心裂肺，瞬间划破了城堡的死寂。
急促的脚步声如鼓点般逼近。帝拉尔几乎是撞开房门冲了进来，身后紧跟着一道裹在浓重黑衣里的身影——老巫。他脸上覆盖着一张狰狞的凶兽面具，只露出一双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睛。
“龙儿！” 帝拉尔扑到床边，看到女儿肩头不断晕开的深色和苍白的小脸，目眦欲裂。他猛地转向老巫，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变得短促：“救她！快！你知道她的血不能流！” 那语气不是请求，是咆哮的命令。
老巫一言不发，动作却快如鬼魅。他绕开惊慌失措的简，枯瘦的手指迅速检查伤口，从随身携带的黑木匣中取出几样东西：散发着怪味的黑色药膏，一管粘稠鲜红的“液体”，还有细如发丝的银针。他清理、敷药、缝合，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那管鲜红的“血”被小心地注入伤口附近，快速与小龙儿的血液融合，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
“呜……爹爹……疼……” 小龙儿被剧痛彻底唤醒，哇哇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小脸皱成一团，虚弱的呻吟像小猫爪子挠在帝拉尔心上，让他心如刀绞。
处理完毕，老巫的目光却并未离开那染血的布巾。他盯着那深色痕迹，看了许久，久到帝拉尔几乎要再次爆发。面具下，几不可闻的低语逸出：“……快了……风暴的气息……” 那双深潭般的眼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三分忧虑，七分决绝。他最终只是默默收起染血的布巾，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慎重。
帝拉尔无心深究老巫的低语，他紧紧抱着因失血和疼痛而瑟瑟发抖的女儿，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查！给我把那只老鼠揪出来！碎尸万段！”
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处，火把的光跳跃着，将人影拉长扭曲在石壁上。
牢门被粗暴地打开。帝拉尔带着一身未散的暴戾气息踏入，身后跟着沉默如影的老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剐在靠墙而坐的老杨身上。
老杨抬了抬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凉薄：“听说今晚殿里不太平啊？动静不小。”
这句话如同火星溅入油桶！帝拉尔一步跨前，几乎要揪住老杨的衣领，喉咙里压抑着雷霆般的咆哮：“要是她死了！整个蕾布拉登萨都得给她陪葬！！” 每一个字都淬着熊熊怒火。
老杨瞳孔微缩，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他的预想。他猛地站直身体，急忙撇清：“唉唉唉！别激动！不是我！！” 他目光锐利地扫了一圈，“但我猜……绝对是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 话音落下，角落里火把的光影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帝拉尔死死盯着他，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要不是你体内有我需要的东西，我现在就把你剁碎了喂鱼！”
“你需要什么？说清楚！” 老杨毫不退缩地迎视着国王的目光，他受够了这些云里雾里的威胁。
一直沉默的老巫，此刻缓缓上前一步。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是在陈述一个古老的秘密：
“你不是这岛上的人？闯入者，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你魔法师吗？你能有那些所谓魔法的把戏，并非天赋异禀。是你体内流淌着不属于你的东西——公主的血，也就是我们在找寻的精血。先不说你的血是如何得来的，但你也应当知道，这血能赋予承载者无限的寿命，甚至能获得不同的术法，也就是所说的魔法了。”
老巫面具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老杨的身体，落在他看不见的深处。
“但是精血不会永远依附。当承载者主动交出，流血或是……死亡，” 他顿了一下，声音更冷，“精血便有机会被析出，等待新的容器……去承接转移那份力量。”
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不死也要脱层皮，那血总归是要归还的，至于是不是归物归原主，就是他们的事。
地牢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老杨的脸色在跳动的火光下，变得异常凝重。他半信半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能召唤石柱的手，力量的源头，竟如此残酷而诡异？只可惜他并不能将这份力量运转自如，否则闯出雾岛也能多一个砝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