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yani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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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小学同学，陈美芳。
美芳。
人如其名。
十指纤纤如嫩笋的词句不适合形容她
按照当代非社会主义价值观的标准来说，
美芳的美，
是那种可以嫁入豪门，
浑身散发钞票芬芳的那种美。
小时候的美芳单纯得可怕，
相信爱，相信红领巾是献血染成，
相信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这种朴素的正能量价值观
一直持续到她大学毕业参加工作。
02
在现今的社会，
除了在床上，
男女日常交往中很难可以表现出男子气概：
比如你不太可能在路上遇到劫取民女上山当压寨夫人的草寇强盗，
或者逼良为娼需要拿钱去向老鸨子赎身的蓉城名妓。
可美芳期望爱情怎么也应该像韩剧一般惊天动地，比如《太阳的后裔》。
而不是，
仅仅停留在这个只会剥小龙虾的成都男人王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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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瑞是我们沙湾的第一帅少，帅冠整个青羊区。
作为厂二代的他，是自力更生考上名牌大学的先进代表。
隔壁孩子的榜样，
中老年妇女之友，
长期意淫的女婿对象。
只不过185的个子配上一口绵软的成都话，
高壮之中总透着那么少许的温柔，
尤其是听到他妈喊这个大男人“瑞瑞”的时候，
美芳的心都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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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其实美芳从不像那些感觉要火化登仙出尘世的矫情妹，扭扭捏捏吃盘沙拉，巴不得向你强调她从来不吃饭，早晚只需三柱清香。
她最爱吃的就是油焖，蒜蓉，极品十三香的各种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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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骄阳把整个成都蒸得热气腾腾，
夹杂着浮躁又充满汗臭的空气，
弥漫着说不出的腥臊。
这时候端上的一盆小龙虾，
必然是整齐挥舞着欢迎光临的大钳，
红油鲜亮，汁水丰盈，
挑动着每个人的视觉神经。
漂亮的女生拿到小龙虾，
往往吃得油光满面，
龇牙咧嘴实在不雅。
也许小龙虾这种东西，天生就不是为美女而生的。
于是暖男王瑞第一次有机会表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
他带上手套，
选一只油光铮亮的小龙虾，
英勇地掰断两个虾钳，去壳，
仔细地挑出虾线并且不伤一点皮肉，
包里还自备好了吸油纸，剥成一盘摆好等美芳吃。
等美芳吃的时候，
王瑞还可以徒手捏断剩下的虾钳吃里面的肉，臂膀上的肌肉都在震颤，
男子气概十足啊！
所以以后朋友圈的很多次聚会都会有这样一个场面：
一个卖力剥虾的男人
和一个把虾肉当三文鱼片吃的女人。
从来没有一种食品，像吃小龙虾一样如此专注，甚至可以让你暂时忘记手机的存在，甚至有屏蔽信号的冲动。
吃的动作漫长，聊得就比较深入。
小龙虾才是真正的社交之光。
03
我和董占花一致认为，
王瑞是个好男人，值得一嫁
可美芳不这么认为，觉得自己要嫁都算下嫁。
王瑞说话嗲，
王瑞只会剥小龙虾，
王瑞不浪漫没给自己过回情人节，
王瑞没请过自己吃一回法国大餐，
尽是干锅串串小龙虾，
王瑞没买房，
现在还和父母住。
中国人在列举自己亲近之人的缺点上面有与生俱来的天赋，同时大脑会屏蔽掉一切关于“优点”的关键词。
算了，
一个瓜婆娘要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耶稣都救不了，还别说朋友三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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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一厢情愿的感情结束后，
曲高和寡的美芳年龄渐长，
父母也有点着急，
开始四处张罗找对象的事情。
包办婚姻从来没有离开过中国，
并且乘着互联网的春风各种珍爱百合网历久弥新。男男女女的条件像SKU信息一样，存储在系统里随便挑选。
父母最终挑选的，
是山西某煤老板。
准女婿上门那天，差点没拿着大喇叭通知整个沙湾片区，
煤老板也不是那种暴发户，
正正经经留洋回国，经营业务包含了煤矿，房地产和钢铁。
只是我一直弄不明白
为什么两个人谈恋爱一定要父母满意，
而父母满意的条件基本上又只和钱有关？
煤老板可以和美芳谈西方哲学史，
去吃法国大餐，
情人节送厦门空运到蓉的蓝玫瑰，
求婚那天场面气派十足，
不知道的还以为中国申奥再次成功。
美芳的父母笑跳了，
怕是再笑多一点都要引发心肌梗塞。
顺带还要洗刷一遍王瑞，
幸好没跟那个穷小子，
只能4个人挤80平米的房子。
婚后的美芳其实过得并不快乐，
蓝玫瑰之后终究恢复日常，
大户人家的日子除了没有锅碗瓢盆也和平常人家一样单调。
老板得赚钱啊，得到处应酬到处飞啊，
而且老板还定了一个规矩，
两年内必须生儿子。
既规定的时间，又规定了性别。
美芳突然发现，
以往的法国大餐，蓝色玫瑰本质是多么虚伪的包装，
如同东大街上的非法集资的骗局，
一时间看不清，
又骑虎难下，
看着这个自己还算喜欢的男人，
觉得陌生又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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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美芳现在每个月的生活费就是7万，
旁边还有跟着一堆老妈子
外出还有保镖。
终于有一天，美芳忍不住了，
约上我和董占花做一盘知心阿姨，
倾诉新婚的苦闷。
我们那天在富力丽思卡尔顿
喝着矫情而做作的下午茶，
于是有说了以下的对话：
其实，
在成都这样的城市。
男女约会百分之70都不会是法国大餐，
都是串串，火锅。
你看人家董占花，
约会第一次吃的浓汤猪骨煲，
两个人一人拿把猪骨头啃得欢天喜地，
还不是照样把婚结了。
生活不是韩剧，
谁一大早醒来都是眼皮浮肿的衰样子，
能接受你丑的男人，才是爱你的男人。
美芳一脸埋怨地对我说，你干嘛不早给我说？
我冷笑，
姐姐，
你所后悔的，
是当年需要大半辈子的衣食无忧，
哪里看得起小龙虾带来的感动，
王瑞这个人，长相不错
只是比起山西老板，钱少了点。
可是名校毕业通过自己努力赚得钱也够用，
家里还有套等拆迁的房子，
供你是没有问题的。
自己也买了车房。
有些女人是没有能力抓潜力股的，
一门心思看准了豪门再嫁，过得风风光光。
挑三拣四入豪门的很少，
千条万选嫁个破烂货的倒是很多。
你这一辈子，
毁在你的不知足，
和你见识浅薄的爸妈身上。
邻居面前风光了，自己心里苦。
你现在最多找我们抱怨，
找谁都会认为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果今天的结局不是这样，
你会不会算我一份功劳？
过了也就过了，
放心哈
在成都这样1600万人口的城市，
只要你不是天天去春熙路，
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王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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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而我现在依然和已婚的王瑞保持着联系，还去他家吃饭。
现在的王瑞不光会剥小龙虾，
还会做小龙虾，做给自己儿子吃。
妻子胃不好，王瑞还会煲汤给妻子喝。
婚姻美满，家好月圆。
充满了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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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吃刀削面长大的煤老板，
看不得小龙虾的矫情劲，
更不可能帮一个女人剥小龙虾。
美芳现在是一个人去吃小龙虾了。
就在府南河边酒吧街的附近，
一帮酒吧疯够了男男女女杯盘打得叮当响
继续延续餐桌蹦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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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芳自己剥虾才发现，
吃了那么多年的小龙虾，红色的诱人表面，外壳却如此坚硬，
猛得一下刺得指头出血。
美芳感到生疼，
于是又想起了王瑞，
给她心心念念地剥了那么多年的小龙虾。。。。
也明白了小龙虾为什么生得这么红。
这也是美芳最后一次吃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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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麻利地卸下了我坚硬的铠甲
夺走我最尖锐的臂膀，
轻启芳唇，
呛得你眼泪直流
让我心疼
不过说实话
能辣到你，
也就值了
———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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