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灵魂给了我,他的灵魂又在哪?

今天感觉很不好,天气有些热,火辣辣的太阳直接照射下来,把脸上的白粉都晒干了,紧紧的贴在脸上。如果我能有眼泪,流下后就能好受一些,至少可以用咸咸的泪水滋润一下,我心想。但我也知道这就像天方夜谭,因为眼泪是被心控制的,只有心中有痛,才有眼泪流下来,好像人类都是这样的。但木偶只需要用肢体来表演,无论有多逼真,多形象,都不需要心。因为心不会被人看到,更不会被人懂。

我只是个木偶。没有感情和心的木偶。

三年前,我被他造了出来,用一堆在垃圾堆捡来的木头、铁丝、破布和其它需要的物件一起组成了我。木头成了我的身体、铁丝成了我的筋骨、破布成了我的衣服,还是那种带有各种图案的衣服,除了那种酸臭味道以外,样式丝毫不比外面售卖的差。每天晚上,他都会提前从外面乞讨回来,然后一头扎进他建在垃圾填埋场边上的小破屋里,开始叮叮咣咣敲打起来,就像真的在创造一个生命一样。这间小屋也是他用被人丢弃的简易圆木头、塑料袋、玻璃捆绑而成,已经住了十年,里面到处都漏着风,就像一个网鱼的兜子一样。到了晚上,房间只有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微弱的火光就像他的生命,燃烧到了尾部,随时可能熄灭。他不断地创造、改善着身体的各个部分:头、身子、脚和手,最后再给我画上眼睛和心。他在画心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骄傲地挤到了一起,笑着告诉我,世界上每件东西都是有灵魂的,但需要用心,这样就会有灵魂。两天后,我就诞生了。

从此以后,每天晚上,当他从外面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总是开心的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坐在椅子上,看着我,自言自语似的诉说着:他年青时是个老手艺人,专门以制作木偶为生,能够将木偶表演的活灵活现,就好像一个真人一样。但自从几十年前孩子、老伴因病先后离他而去,绝望地慢慢放弃了这门手艺,每天依靠着乞讨打发着余生。本来打算就这样孤孤单单地过了一辈子。但那天,在垃圾堆里突然发现了这些被废弃的做木偶的材料,他突然呆住了,就像那盏煤油灯突然炸出了一个火花儿,一种悲哀和孤寂油然而生,想着自己曾经放弃的下半生,像一个黑洞一样,看不到底,可怕得能够把自己的灵魂吸进去,万劫不复。他多想在晚年有个伴儿,有个能够说话的人,能够每天带着一起出去乞讨、拾垃圾;能够在晚上回到小破屋时,开心地炫耀着今天战利品的人。我明白,自从他在我的胸口上画上心之后,我已不再是个垃圾组装的木偶,而是个被寄托的灵魂。

每天老人就开始带着木偶去街边表演,他将捡来的细钢丝串在木偶的头和脖子上,可以让它的头旋转、抬起;又把细铁丝接在手臂、手指等部位上,控制着木偶的四肢;然后所有的控制都连接到手中的木柄和每一根手指上,这是赋予我生命的连接,是链接灵魂的桥梁。这些钢线将能够把他的每一个动作、哀伤、开心都通过细细的钢丝传递给木偶,木偶就完全成了他。在路边,或者公园,简单地搭个桌子,木偶坐在椅子上,一会摆出欢迎的手势,一会又站起来跳上桌子,向观众张望;不时向别人点头致意、弯腰鞠躬,每一个动作都灵巧、完全就是一个人在上面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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