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隔四年,我才再一次见到薇安,她剪短了头发,在一家母婴服务中心上班,我拖着行李箱去找她,她下了班冲出来接我,看见我只是抱着我不停的笑,这次相逢,和我预想的不一样,因为这四年里,我们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个冷战,岁月都已经把我们打磨的黝黑而又圆润了。
我原以为我们会抱头痛哭,像电影里一样叹一声,"真的是好久不见啊!"
可是,我们却依然无比熟悉,她的眉眼,她的手臂,她脸上的小痣,对我来说都不陌生,我们就像昨天才刚刚见面的好姐们,四年的分别,毫无违和感。
果然,我们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从工作到恋人,从梦想到现实,从黑心老板到尖酸刻薄的同事。
她带我逛街,逛商场,我替她挑选连衣裙,她还是叫我离离,都说好久不联系的人必定有隔阂,可是就是她这熟悉的一叫,我感觉心都要化了。
鼻尖上冒出老友如故的辛酸味,一切是那么自然和谐。
2
那天晚上,我们整整聊了一个通宵,她的床单有淡淡的香味,风扇有条不紊的呼啦啦转动,窗外有蛙叫声,一切都让人感到心安,我们天南海北的瞎扯,渴了就喝水,一个话题聊完了就休息,暂时没话题了也不会觉得尴尬,我们睁开眼睛享受空气里细微的静默,她把小台灯调到眼睛舒适的亮度,我把毯子搭在她肚脐眼上,我们心照不宣,默契的像一对同居多年的老夫老妻。
她说起她的悲惨遭遇,我心有触动,红了眼眶;我说起我的大起大落,她感同身受,潸然泪下。
仿佛我们曾经失去的联系,就是在此刻被双倍偿还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说起婚姻的时候,我们俩观点相同,都是害怕,无助,排斥。
最终我们更加肯定了我们的座右铭:
婚姻是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投资。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若是嫁给了一个莽夫,一个渣男,余下的日子怎么过,岂不是沦为草芥,猪狗不如。
然后,我们各自吐槽各自的男友缺点,又各自夸赞他们的优点。
我们时而捧腹大笑,时而唉声叹气。
两具相似的灵魂靠在一起,建立起某种磁场,发出强烈的共鸣。
多年前,在大学校园里我们形影不离,也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一架,有时候争的面红耳赤,那时候不太懂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好处,不懂求同存异,只是任由两具孤独又骄傲的灵魂互相碰撞,擦出火花,再擦出伤痕。
我们在毕业留言板上许诺,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然后就各自追逐理想,分道扬镳。
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毕业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好多,可是她忙我也忙,要么就是都在外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年,一晃而过。
我们没有刻意的说起聚会,也没有互相讨要工作地址,也许我们内心深处想的一样,有缘自然会重逢。
3
终于,一个合适的契机,我刚好来到一个新城市,这个城市到她家坐高铁只需要半个小时。
于是压抑了四年内心对重逢的欣喜又重新被释放了出来,一路上,我心潮澎湃,感觉酝酿了好多好多枕边话跟她说,而这些话,只能跟她说,(男友,家人,都不行)。
我叫陆离,她叫薇安,四年前,我在她的留言本上写下,不离不弃。
她用细细的黑色正楷字体回复:勿忘心安。
我想不论过多久,她都会记得的。
记得我曾穿过她的睡衣,和她睡在一起听音乐。
记得我们曾抱头痛哭,为感情,为生存。
记得我们曾经胸怀大志,却被现实打垮。
记得我们曾反目不快,又和好如初。
记得我们同吃一碗过桥米线。
记得我们穿姐妹装,记得炎炎夏日我们走街串巷手里提着的两杯冰凉的柠檬水。
记得我们眼里的温柔曾经驱赶走了陌生与岁月的痕迹。
她会记得,我也不会忘。
倘若我们老了,有一天想不起来。
那么时光,一定会替我们记得。
与她分别回来的路上,我竟然不争气的哭了,可我没有告诉她,我怕她说我矫情。
可是我该怎么告诉她,眼泪是真的,不舍也是真的,尽管我有家人,有恋人,但有些东西,只有她可以给我。
譬如,安全感,譬如,共鸣!
譬如,共同的校园回忆。
譬如,每一次对等的交心。
……
人们都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余生太难过了,所以我尽量接触一些有趣的人。
许多人倾尽一生,都是在找一个同类。
互相容纳,互相吐露。
如果我们能提前找到,那真的是太幸运了。
5
前不久,她发给我一段话,说时光是一个大筛子,会淘汰掉多余的人,会检验出真正留下的人。
我看完后莫名的心暖,我相信,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我们就是会为彼此真正留下来的人。
很多时刻我都反复问自己,薇安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始终没有确切的答案,如果非要形容,我想她是一朵粉蔷薇,花语是真善美的象征,同时,她又像一束待开放的满天星。
起先不觉得抢眼,可是百合花缺它不可,她淡漠,洁白如玉,与世无争。
可是,我想告诉她,不争,也有你的一方世界。
加油,薇安!
余下的日子虽然百般煎熬,有笑有泪,但我陪你,从青涩校园到社会泥潭。从莞尔少女到白纱齐肩,从十月怀胎到为人父母。
喔,对了薇安,忘了告诉你。
那晚沉沉睡去之前,没说完的一句话是:
我宁愿失恋十次,也不愿失去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