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朵朵流云自头顶缓缓而过。
她抬起头,日光和暖,却仍微微刺得睁不开眼睛,白皙的手举至头顶,遮了遮那让人晃神的日头,目光似乎在看着一处,又似乎并没有焦点。
从草地上缓缓起身,走至一旁的梨花树下,侧身轻靠在树干之上,静静待着树上满缀着的梨花渐渐落至肩头,眉梢,还有眼角。
抬手,一朵洁白仿佛云彩般的花朵轻轻落在手心,微风吹来,那花又一闪身,向着前方飘了出去。
她顺着那方向望去,只片刻,眼里便渐渐染上了层层雾气。
(一)
身着蓝衫的少年漫不经心地走在林间那条窄窄的路上,肩上的包袱不知何时已被他取下攥在手中,随意地摆着,似是无聊极了的样子。时不时抬手从路过的矮树上取下一片叶子,缕一缕,便就着那片新鲜的味道,吹一曲悠然之乐。
他不清楚为何家中的长辈们都推着他去考取所谓的功名,只是,对一直向往着书房外世界的他来讲,有这好不容易可以一个人出门的机会,总还是欢喜的。
而且,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或多或少都对他有了些影响。
不过,自打进了这林子,他一路上都未曾遇到过一个人影。
哪怕是传说中的那些小妖精,也来一两个呀,即使没有传闻中那样倾国倾城的容貌。他吐掉嘴里衔着的那片叶子,嘟囔着······没有人搭话是真真对他虐待狠了。
刚准备大喊一声泄泄心里的烦闷,一张嘴,一阵风携着地上的沙土迎面而来,塞了他满嘴的土味,还好及时闭上了眼睛,没有给那些土粒钻了空子。待那风稍稍停了下来,他赶忙弯腰吐着嘴里不知滋味的尘土,心里却比那滋味还要再苦上几分。
依稀听到有人缓缓走来的声音,还未来的及抬眼,便见一双绣纹精致的鞋子停在了眼前,自鞋边纹路延伸而上的是一件同为湖蓝色的轻纱裙子。许是刚刚站稳,那裙边仍在轻轻晃动着,若有似无地露出了一节皓白如雪的脚踝。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料想着是她俯下了身子来看他。
这声音,着实柔美。
“我······”抬眸,直直对上一双明亮好似星辰的眼睛,他仿佛晃神般愣了一瞬,原先想说的话也全然截断在了嘴边。
“公子?”她眨了眨那清澈的眼眸。
“啊?啊,我······我没事。”他赶忙扯回自己飘忽的思绪。
“公子可知道走出这林子的法子吗?”柔美的眉间微蹙,实在惹人怜惜。
“我,我也是第一次到这林子里来,也不清楚自己能否走得出去······”他眼神于不经意间躲开,不敢再与她对视。
“无妨,”她仿佛没有感觉到什么一样,低头询问,“那公子介意带我一程吗?”
他看着面前双眼含满期盼的女子,着实说不出拒绝之话,眼眸里满满的都是那女子清丽脱俗的模样。
“当然,”他微微作揖,“我的荣幸。”
(二)
“公,公子······这条路我们晌午是不是走过?”
“啊?是吗?应该是很像的一条路吧······”他假装在望天,声音却失了确信之感。
“这样啊······”她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笑声。
“好吧,我可能不认得路了······”
······
半个时辰后,他们放弃了挣扎。
穿过面前浓密的一小片林子,抬眼竟看到了一间似乎许久无人居住的木屋。
“不如,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女子捶捶已然发酸的双腿,期待地看着他。
“只能这样了。”他无奈又惭愧地叹一口气。
不过,想到即将和她一同在一间屋子里共度一晚,除了羞涩之外,还是有些期待的。
“姑娘······”
“哈,这屋子里竟还备着帘子,挺周全呢。”
······
听着已经走进屋里的女子开心地说着,他脚步停顿了一瞬。好吧,这屋子的主人还真是······体贴。
他们将屋子大致收拾了一下,方能将就着住人。
入夜,四下一片寂静。
二人隔着一层帘子,同屋入睡,却各有心事。
翻来覆去地入不了梦,他侧了侧头,“姑娘,你都还没有问我叫什么名字呢。”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帘子的那一头似乎安静了片刻。
“那,我现在问了,请问公子,小女子应该如何称呼你呀?”
“在下姓青,单名一个欢字。”
“那我叫你,青欢······哥哥?怎样?”
“······随你。”不得不承认,这一声哥哥叫出来,确实是让他颤了一颤的。
“青欢哥哥,你为何会来这林子里呀?看你的模样也该是哪家的公子吧······”
“是家里催着我去考取功名了,开始也是极不情愿,不过后来想想,功名这东西,也着实是受用的。这一路上,看多了不同的人和事,有善的有恶的,只是自己都参不了手,便也渐渐有了要取得一个功名的念头。这不,就想着去碰碰运气咯。”
“这样啊。”
“也或许是因为那次试药吧······我家中是开着一家药馆的,从小父亲母亲便是想让我承了他们的衣钵,所以自小便学着采药试药,只是,不曾想有一日试的药两两相克,使得我昏睡三日。让母亲受了惊吓,从那以后她便不许我再碰触那些草药了······”
不知为何他竟就这样与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聊起了已经许久不曾提起的往事。
“不过,仔细想想,我还挺喜欢现在的样子,一介小小书生,也没有那么多烦心的事情······”
见对方沉默着没有反应,他便自己岔开了话题,“不知姑娘你是······”
“我是逃婚出来的。”清冷的语气,仿佛不愿再提及这事情。
青欢自知不便细问,也就一时不再说话。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了?青欢哥哥?”
“啊······我······”
“梨鸢,这是我的名字。若是愿意,你可以叫我小鸢······”不待他问出口,她便抢先说了出去。
“小鸢姑娘······”
“说了叫小鸢就好。”
“好,小鸢姑娘······”
······
“本姑娘要睡了。”
“好,在下不打扰了。”
“哼。”
(三)
“小鸢姑娘,小鸢姑娘······”清晨他醒来,也不便越过帘子去看那一边,便在一旁轻唤着,却一直没有应答。
“小鸢······”
“这里呢。”
只见她手捧着两双碗筷,站在门口,冲着他笑得开心,清晨柔柔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他缓了缓神,将目光移向另一侧,“小鸢姑娘竟然起得这么早,在下惭愧。”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碗筷,“这有什么的,这些事情,不就是女子应该做的吗?”说着,走至院子里的石桌旁,将碗筷放下,便开始盛饭。那些碗筷看着有些陈旧难用,所以她盛饭的动作也慢了些许。
“是,是啊······”他轻轻回应着。
只是,这难道不应是妻子对丈夫所做的事情吗?
愣愣地看着女子纤柔的身影,他默默站在那里,直到她又唤了他许多声,他才恍然醒来一般赶了过去。
吃过早饭,两人便再次启程。
在林中穿行的时候,青欢总是感到自己看不清楚前面的路,不知是因为清晨林中起了一层薄雾,还是因为昨夜想的太多,未曾睡好而使得精神恍惚的缘故。
正走着神,便感到自己脚下一空,已然做好了狠狠摔一次的准备,却感觉自己被身旁之人用力拽了一下,便直直扑在了那人的身上,身子整个地压过去······嘴唇似乎碰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脸上霎时闪过一层绯红,他慌忙起身,却在慌乱中过于着急,手未托稳,胳膊一时失了力气,整个人又再次沉了下去,他用尽了力气,才勉强在要再次发生什么之前停住了身子。
四目相对,有惊异,有羞涩,更多的则是慌乱。
他们仿佛是被定住了一般愣在那里。
半响之后,一声弱弱的呻吟传入耳膜,他惊了一瞬之后赶忙起身,才发现梨鸢的脚因为被自己一直压着,已经扭伤了。
“抱,抱歉。”他赶忙去扶。
她将手放在他伸出的手中,感受到一阵温暖,“幸好只是脚,若是你掉进方才那个洞里,看你怎么办。”
他这才看到自己方才踩到的地方,竟是一个不算小的洞口,若是梨鸢没有拉自己,掉了下去······他不禁惊起了一身冷汗。
“多谢小鸢姑娘,在下······”
“你又是这般客气了。”不待他说完,她便张口打断了即将出口的歉意。
他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只轻轻扶着她向着来时的路返回。
走了几步,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向林子深处望去。
“只是不知今日这雾,怎会如此之大呢?”
想了片刻,将目光收了回来。恰恰错过了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
(四)
即是自己伤了那女子,便也不好留她一人在这荒无人烟的林中,于是,青欢便又陪着她在这里一同过了几日。
三日后,梨鸢的脚终于好了一些,可以慢慢下地走路。
青欢便每日清晨都陪着她在近处的林子里四处走走,想着可以便于她脚伤的恢复。
一个寻常的清晨,他们走入一片之前未曾踏入的林子里,竟发现远处若隐若现着白茫茫的一片,却又不是雾气。揣着好奇,他们继续向前走着,随着脚步越来越近,一大片开满了的梨花渐渐展现在他们面前,目之所及,每一棵树上都坠得满满的,似乎没有一丝空隙。
清晨的光映在那片片洁白之上,似梦如幻,仿佛远离了尘烟。
“小鸢······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梨字,想必······”
“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她笑得温柔,“只是今年开得似乎比以往都早了几日······”
“你,对这林子······这样熟悉?”他无意间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想什么呢你,梨花不都是一个时间开放的吗?”她像是笑他一般,勾手在他头上轻敲一下。
亲昵的动作,一时使得两个人都呆了一瞬。
一阵清风拂过,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耳边擦过。还未来得及转头去看,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便轻轻抚过,原是一朵梨花随风掉落在了肩头。抬眸对上他清澈的双眼,眼中尽是怜惜,他伸手拈起那朵洁白,随意却又温柔地插在她的耳边。
两人目光相接之处,只剩了簌簌落下的片片花瓣。
(五)
日子又缓缓向前溜了几日。
梨鸢脚上的伤已经好尽,两人却都没有再提起离开的事情。
仍旧是每日里去那林子中走上半个时辰,回来后,青欢便坐在院子里静静地看书,而梨鸢便在一旁准备着两人的饭食。
一日,整理衣物的时候,一只荷包从一件许久未穿的衣衫里落了出来,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药香,是自家药馆里配的几味用于安神的草药。看到那只荷包,他顿了一瞬,才抬手捡起,盯着它呆了半天。
那是母亲在他出门时塞给他的,里面似乎还包进了一只护身符,是为保佑他中举,母亲特意去庙里求的,那是她对他满满的期待。
屋外传来梨鸢呼唤自己的声音。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赶忙应了一声,将那衣物放好,又理了理情绪走出门去。
看到在院子里等他的梨鸢,他努力地笑着,脑中却反复交织着不同的画面,却未曾注意到她眼里渐渐漫上的一层担忧。
沉默片刻,“青欢哥哥······”
他抬头看她。
“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走了很久才到了那个地方,原是一座山崖,只是,自那山崖往下方望去,依稀可见一条蜿蜒的小路,一直······一直延伸到林子的外面。
“青欢哥哥,这是走出······”
“那边那条河水很美。”他仿佛不愿听到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梨鸢的眼里渐渐漫起氤氲,跟着他的视线转头,沉默着。
“忘川,那条河水的名字叫忘川。”
(六)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和我一同离开?”他紧紧盯着她。
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便是科举,他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这里有我留恋的东西······”她轻轻说出,“难道你就不曾有吗?”
当然是有的,这里的一切都有他最美好的回忆,可是,只要她能与自己一同离开,之后的一切都会是他们最美好的记忆,这里的一切也都不再那样重要了。只是,为何······
沉默许久,嘴唇轻轻张合,却终究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她眼眸轻颤着看他,一阵微风吹乱了发丝。明白自己等不来想要的答案,她默默转身离开,衣摆扬起了清早采来铺在门边的大片梨花,纷扬片刻最终归于了平静。
是夜。
他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便推门出去四处逛逛,待走至院门外才想起,自己竟还未曾见过这林中的夜景。
不知不觉走得深了些,他担心再次失了方向,便打算回去。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后传来。
他隐去脚步声,渐渐走近。
“若是我再用半成妖力与你交换······”
“你要用半成妖力······交换什么?”看着眼前熟悉的女子,他眼里满是惊愕。
“我······”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二字在嘴边终是没有能说出去。
她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那棵树,“梨花。”
他身上一颤,“所以,你要交换的是什么?”
“我不想离开你,可是现在的我又不能离开这棵树太远······”
“所以,你就用尽了手段将我锁在你的身旁?”他直直盯着她的双眼,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是不是,就连之前的相逢······都是,都是你精心设计好的?”
“还有那日······林中的大雾······”他仿佛再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她慌乱地摇头,可他却一眼都不愿再看她。
他转身离开,向着林子的另一头走去,只是脚步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沉重。
她伸出手,却终究不能触及他分毫。
(七)
为什么······为什么······
他静静地缩在山洞的一脚,不知道应该如何,眼中脑中尽是同一个人的身影。
她笑的样子,害羞的样子,沉默的样子,还有难过的样子······
无论如何都躲不开,只是······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不能忘了她。
“你真的要忘了我吗?”
熟悉的声音,但他却一丝都未曾回头。
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洞口,“这是我从林子的那一头取来的忘川之水,作用不必多说。”说完便转身就走。
“你······”
“你不必在意我,待你喝了那水,我也便饮了我的一份。”
声音略有颤抖,却不曾回头,脚步也停在了那里。
酒壶被轻轻举起,一丝声音灌入她的双耳,水流之声,咽喉滚动之声,酒壶碎裂之声。
她轻轻闭上双眼,有什么晶莹的液体自脸颊滑落。
她抬脚,一步一步迈出了洞口。
只留了最后的一封书信。
(八)
她不想再记起,之后看到他的时候,他眼中没有波澜的样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夺走了她的心魄。
他离开了,仿佛从未在这个林子里出现过。
就像······就像几年前一样。
那是她第一次化作人形,静静地蜷缩在那颗梨花树下。
他是她以人形遇到的第一个人。
那时的他有着与现在一样的笑脸和清澈的双眸。
他问她,“嘿,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眼里似乎闪烁着一丝丝害怕。
“那我给你寻一个······如何?”他笑,赶走了她心里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你睡在这梨花树下,不如以梨为姓?这名字嘛······你喜欢什么?”
她仿佛仔细地想了想,“纸鸢,那些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的纸鸢······”
“那······就叫······”
梨鸢。
这是你许给我的名字,怎么能忘了呢?
清欢哥哥······
清欢。
“那,你叫什么呀?”
他轻轻拿起一只树枝,拨开地上满铺着的梨花,一笔一笔地在地上写下,青欢。
想了片刻,又在青旁加了三笔。
清欢。
人世烦扰,只恋片刻清欢。
(九)
那梨花飞去的地方便是他那日离开的方向,眼里的氤氲又多了一层。
半年已过,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清欢······哥哥。”
她抬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你,在想我?”
身子猛地一颤,刹那间转身,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不认得我了?”
那些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你喝了那忘川之水······”
“你忘了,我说过我曾经试过很多药,也包括,这水的解药······”他笑得温柔。
“那你为何还要离开?”她鼓起了嘴,似在生气的样子。
“家里的期望总是要去试一试,不过那样的日子我一点都不喜欢,不如安静地做个药师······”他缓缓走上前。
和暖的笑容在她脸上渐渐显现出来。
“你的功名······”
“我不喜欢那些人看着我笑却不是真心的样子,”顿了顿,他接着说,“我也不喜欢去做当朝的驸马。”
“我在乎的,我喜欢的······”
“只有你。”
他一把将她揽了过去。
“对不起,小鸢,对不起,对不起······”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会陪你在这里,不会离开。”
小鸢。
一张薄薄的信纸自他袖中滑落,隐隐看到开始的几个字。
清欢哥哥。
天上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纸鸢,盘旋几圈之后,落了回去。
“我给你起的名字,很好听。”
紧闭着的双眼轻轻颤着,颗颗泪珠自眼角缓缓落下。
听着身边之人温柔的声音,她抬手想要环上他的脖颈,却发现他离自己越来越远······手拼命地向前伸着,却仍旧碰触不到,她看到他在渐渐消失。
不要,不要······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像是被卷入了一阵漩涡一般渐渐扭曲起来······身体上的痛楚却一丝一丝地更加清晰。
双眼渐渐睁开,月光惨淡地洒在林子里,周身的疼痛像是无数细小的银针不断穿刺着自己的身体,然而她却没有了丝毫反应,空洞的眼神望向那个似乎根本没有存在过的地方,任虫子肆意地铺满了树干,贪婪地啃噬着仅剩的汁液。
她看到四周的树叶渐渐泛黄又落下。
仅存的妖力足以让她避开这一切,她却不愿再做挣扎。
她清晰地感觉到树干的内部在被渐渐蚕食,可是这又与她何干?
她的心,早就被黑暗吞噬的一点都不剩了。
双眼沉甸甸的,她想要再最后寻找一次那时的记忆,却发现脑海里只剩了一片模糊,意识渐渐弱了下去······
多年之后,一样的夜晚,仍旧是那样惨淡的月色,洒进一座没落的宅院。
男子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梨树。
他不知道当年自己为何会种下这样一颗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总是情不自禁地盯着看它许久。
仿佛,看着它便能弥补自己心里不知为何空出来的一块。
有人在前厅唤着他,他收回了思绪,应着离开。
终究,多年的辛苦总算有了回报,他就要离开这里前往京城,家里的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他都收拾了放好,唯独这颗陪伴了他多年的树和那按时开放的满树梨花······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隐去眼里的不舍,走出了院子。
只剩清冷的月光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寒冷铺满了庭院。
夜渐渐深了,月亮也不知所踪。
只剩了空荡荡的院落伴着那不会再有人问津的梨树,渐渐隐没在浓浓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