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过生日。

这话说的有点绝对，10岁时父亲给我隆重做过一次生日庆祝的。印象当中办了两天，客人有十几桌。这也是我过大生日唯一的一次记忆，尽管已经非常模糊。但这样的庆祝不是因为生日本身，而是家庭的大事（后面有详细分析）。

零碎的小生日也过过几回，当时条件能吃个鸡蛋和面条就不错了。蛋糕？20岁之前都不知道蛋糕长什么样子。曾经也对蛋糕满怀期待，但可欲不可求，在渴望的年代里终归没有得到。能够买蛋糕的年代，已经没有欲望没这个兴趣了。

长大后，一次看到书上说，所谓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深以为然。现代医学诞生之前妇女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门关，产后大出血、并发症、孩子生不下来等等导致的产妇死亡率高达10%。10%是什么意思呢？就是10个产妇就有一个人死亡，这个数字在今天看来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从这个意义上说生日那天是母亲受难日是对的。现代医学诞生之后，产妇死亡率不断下降，现在应该降到1/10万左右，比上街出车祸概率还低。虽然生产死亡率降低了，但生孩子对母亲来说还要么承受分娩时巨大痛苦，要么挨上一刀剖腹产，这是任何一个母亲都会刻骨铭心的记忆。当我们把这一天用来庆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母亲的感受？虽然有很多母亲给孩子过生日，祝他（她）生日快乐，但如果她想起那天所受的痛苦，一定会快乐不起来。

天下母亲都会把这一天的痛苦认为是值得的，这就是母亲的伟大之处。很多女人选择多次做母亲，并非是她喜欢疼痛，而是她有太多的爱需要付出——就是母爱。

除了小时候没有蛋糕的伤害和母亲受难日的影响，还有一个原因让我对过生日持反对态度。10岁那年的大操大办，规模空前，名义上是为我过生日，其实是家庭的一项庆典工程，我只是个借口罢了。在农村每家每户都要办“大事”，过生日、结婚、生孩子、乃至白喜等等，某种程度上是农村家庭存在的社会意义和价值，正常人家都要办。如果孩子结婚这样的事情不请客不大操大办，就会得罪所有的亲戚朋友邻居，严重的还会被人们视为不正常，也就是农村人常说的不像个人家。家家户户都要这样大操大办，整体上是越来越高大，花费越来越多。过去东西便宜，办个庆典收的人情钱份子钱基本上还有节余，但也会落下巨大人情债负担，需要去偿还。现在这个问题更严重了，好面子，宴席档次越来越高，还要请乐队甚至歌舞团助兴，亏大几千块钱是正常的，亏几万的也不在少数。了解我的人知道我对请客送礼吃喝玩乐是深恶痛绝的，更不要说这样大规模的迎来送往大吃大喝铺张浪费。生在农村那样的客情关系当中，交份子钱是避免不了的，况且我父母在当地名望辈分很高，很多人家办事情首先要带他们。这既是他们的荣耀所在，也是他们的苦难。家里很穷的时候，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现在的这些开销都是我来支付，除了给父母做寿，其他情况总是只出不进，我的家庭我做主。建国以后政府就一直号召移风易俗，这几年却沉渣泛起，越来越严重。个人对所有的家庭宴请都表示排斥，胡吃海喝，抽烟喝酒，赌博成风，浪费严重，通通都是恶习——包括过生日请客。

在那个母亲苦难的日子，有什么要庆贺嘛？

如果过生日一定要纪念的话，我觉得换个方式比较好。不开party，不买蛋糕，而是回家看看母亲。感谢她曾经为了我付出那么多，遭那么多罪，可能给母亲鞠上一躬。想必母亲脸上的笑容，能多多少少的淡化她曾经所受的疼痛，而更多的是欣慰。

生日不要庆祝，请给妈妈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