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一
五月三十一是周日,我背着大包从北滘临时回到深圳;
包里是两支酒,一罐糖,还有相机,这些贵重物品先塞进的是宜家储藏柜,路过家所在的宝安,我径直到了南山;
逛了几圈后,老唐以一如既往的身高和我在二楼收银台碰面;
“你肥了”
好似这句话已隔了很久很久,大学和在北滘工作时,时间难有重合,亦难得在深圳碰个面;
我是发自肺腑未经遮拦的直观感受,她也没故作生气予以配合,相互习惯的直白后,去了一楼看看她给新家置办的灯具;
这片段,只是十几年中的一瞬;
每次长久未见而后碰头,都会数数,从小学三年级那会儿开始,这是认识的第几个年头了;
而每当有人不怀好意的问,我就说互相嫌丑,相信她如果曾经被问,也有这种默契;
二
我还记得和珂爷见面的大概场景,很早很早时候的华强北,元太祖,刚开始吃不久,珂爷缓缓的来了;
就像三十一号那天,在烤肉店一样;
我掐指一算,你俩在一起的时间好像比现在很多夫妻在婚的时间都长;
我把装了GTA4的移动硬盘给了珂爷,一个多月后,我在珂爷旁边生来第一次操起了PS4上的战神;
饭桌上,我俩听着你眉飞色舞形容冰箱的抢购,珂爷估计是听了三千七百二十六遍,不想再听;
接着我再给你捯饬上了VPN,终于不被长城宽带坑了;
三
我与许多人尝试过往深了聊,生的意义,活着很累,每天遇到各种奇葩,天天都要头疼;
但鲜有人能像她一样自如接下,又转而嬉笑怒骂,云淡风轻处,坐看云起时似的以局外人视角说道,不就是那样,机智的我已看穿一切,不过假装犯二继续逗他们,好玩;
我不知是因为与他人的交集太浅而无从深究,还是与她有相似的儿时经历,才能体会这世间的妖怪千万;
这个人怎么会如此险恶,那个人怎么会想着坑人,这个行业乌烟瘴气,那个圈子已不成形;
相同的是,我们都知道,那些人看我们,也是特殊的一类,他们心里也会想,你怎么会这样;
随时间过去,遇到的奇葩越来越多,早先给他们定义“妖怪”,是实在想破头都无法理解,他们的世界为何会是那样;
但妖怪见的多了,自然疲乏,降级成了奇葩,慢慢的,也有一天,就最终变成了生活里那些匆匆擦肩而过的普通人;
尽管再诡异,再变态,在地上突然拾起一抔土开始啃,心也不惊;
四
她对生活看得很透,透到以至于我偶然看到的一些社科论和动机心理,被她分析的头头是道,但我知道她那种嘻嘻哈哈的生活,是万不会闲到看那些文字的;
还有一些她说出的盛世谏言,我估计这辈子都找不到一本书,一篇文章能写的出来;
但也就是这样,她举重若轻的作笑料般说出来,我也能听出这些道理背后,她经历的也并不容易;
最聪明的处世之道,既对世俗投以白眼,又与之同流合污;
芥川龙之介这句估计也有近百年的话,我只能记住于心,但她做到了;
外化内不化,游走规则间,却也修得自在,留存一小世界于己,于最亲的朋友;
或许改变不了整个行业,但会为自己的原则,甘心情愿付出,但求无愧于心;
是安兰德说的合理的利己主义吗,但我信她也有心去改变更大的世界;
我有时想,读了很多书,仍抵不过她那只言片语里,藏着的无数故事;
罗曼罗兰说的英雄主义,我承认,我至今都做不到;
下地铁前,她跟我说,Don’t be serious;
门关了后,我冲她笑笑,摆手再见,她又奔往下个局了;
先和珂爷碰面,再大晚上去罗湖喝酒;
五
千味涮好像吃了165,不知她什么招,弄到了128;
我扫了65,一块钱为她能想起叫我这个运营狗出来吃火锅而表示感恩戴德;
白天我在一个让我自信的公司做着自己喜欢做的工作,关键听起来逼格还高;
但我不得不承认的另一个事实,是我相信这辈子只要在深圳一天,在她面前永远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山炮;
白天架着香港的服务器在海外社交媒体上搭接口,看着满屏的英文;
但一进入地下没了GPS信号,我可能不张口永远都找不到人群里的火锅店;
更别提她说的那些大众点评VIP,肆意的用极具画面感的修饰不露脏字的给出一星评价,然后为那些默默为你考虑的小店送出最高的赞扬;
以及各种试吃,免费用,抢单,藏在犄角旮旯的小店,甚至走过益田广场负二楼的每个店,她真的是给我感觉,她真真的都知道;
对深圳哪些吃的,哪些玩的,知道的比和尚头上的虱子还清楚;
在享受生活方面,我相信这辈子都超不过她了;
另一个方面,可能就是音乐造诣和对孩子的耐心了;
六
我们聊起她在学校的狗血事情,聊起她的各种狗腿和不齿,还有对现在家长、学校的悲观态度;
大家似乎都不爱管事儿,只认钱,不过我也是,只是我会因为心里有份原则,去做出一些事;
我在深圳遭遇了拒载就一定要投诉,遭遇了任何不公平都要投诉一样,每个人的沉默,造就了一个越来越糟的大环境;
类似的事情也曾在我身上发生,明明有心去为整个环境做些改变,却一次又一次吃了一鼻子灰,心灰意冷,渐渐同化为沉默的那一个;
我承认,仍然没她一半牛逼;
饭间,她跟我说了一件事;
一个孩子被高年级的打了,路上遇见她,问她是不是高年级的老师;
她说,是啊,我是教音乐的老师;
接着她带着孩子去找德育主任,说孩子被欺负;
德育主任说哦我先回家了;
再中间的细节我记不住,但最终是她给了孩子一个说法;
而往后,听其他老师说,那孩子每次上音乐课,都特别认真;
七
生活很难,难得让人不愿咀嚼,难以下咽;
今晚的公众号乌云装扮者,发了一段语音;
说今天的推送请大家用另外方法查看,另外说了一段话:
现在在北京的各位老师们,我请大家继续讨论关于北京的话题;
就是你在北京遇到过什么样的事儿,让你觉得来到北京,不后悔;
谢谢;
现今生活的难,难得其实往往不是吃不饱饭穿不起衣;
就像这个公众号,他必然遭遇了一些事,可是这些困难,他想一个人强撑,却又忍不住希望得到安慰;
太多的人选择大城市打拼,为的一份什么,不谈亲戚关系谈实力的公平,年龄渐长之后的不后悔,就算是被房价赶出了深圳,我仍能自豪说曾见证那段疯涨的日子,也曾吃饱穿暖的见证了深圳的一段岁月;
而我和她一样,最终的选择是深圳,是因为这里有所有移民共同搭建的共识和规矩,都有这份心去维护与遵守,才会让每个人都收益;
第一次听老爹说左行右立的时候,当时确实有点热泪盈眶,时至今日,去过的许多城市,都不会有这种共识;
而来了深圳之后,我们都是不愿再走的一群,为的什么,不甘,不齿,不情不愿,太多了,让我们宁愿被房价物价摁在地上操也不想走;
但她相比我,更多还有一份原因,no turning back;
八
她较于我,不仅有些相同的认识,但更有许多比我牛逼太远的地方,让我近乎以竖直仰视的方式才能勉强拾取她思想里的慧光;
但我终究,给这篇日记取名为行走世间,全是妖怪;
因为我逐渐也明白,她的生活轨迹,还有许多人生操持,忽然也成了我所不能理解的那种,是我见过无数妖怪无数次淡定后,仍无法理解的高级妖怪;
有那样一颗坚强的心,有那么一帮愿一起蛋逼的朋友,虽然还在供但是也是在南山有一套房,有那么一份坚定的处世原则能做入世的强者,在工作时好好工作没错,在闲暇时为什么会感到无聊,还能出去和朋友胡吃海喝,KTV,看什么书,日剧就很现实也很励志啊,杨阳洋太乖戾了之类;
我惊异,说你还有时间去做这些,还有时间无聊,我都感觉时间总不够用;
但转念一想,她看我大晚上跑十五公里,也是在FB上回了卧槽两字;
我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过去,她也慢慢变成过我不理解的妖怪;
但所幸,最终我亦理解了;
何况相比把她当做妖怪,我宁愿改掉自己判定妖怪的标尺;
甚而,我有时会有点向往,那种肆意妄为的生活,对被便衣呵斥的拒载司机摆翘,对来搭讪的傻逼男一句话噎死,对装逼货就是要装傻让他放血,导购态度不好就给你一星和中指,看个爸爸去哪儿能和朋友大吵,大晚上喝酒,白天睡到两点起,下午KTV完了不忘星巴克装逼,去理发店兑个抢来的波浪,当天做完头发就去吃味道大的火锅,在结账时一省省掉四分之一,然后看着满商场的好东西,说这些东西我在淘宝上二十块包邮就能买;
因为我自己也是个妖怪,一个生活已经精确到三十岁前事业的生命里每个当下都要干些什么,生活里必须要保证一个人才能自在的做些什么,每一秒糜烂一下就被负罪感淹没,有段时间甚至把花式折磨自己当做一种阿Q式的感动;
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全盘接受她的生活态度,但我也需要给自己的生活留出一些容错的空间,就算不为别的,终有一天,我也要在这精确的生活里迎来一个属于我的Bug;
说到这里,有一从未提起的事都快忘了;
我大二时她主动加的我初恋的人人,后来分手时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时,我竟无语凝噎;
我也想好了,我必然是会为我的Bug介绍说这是我打小认识的女青年,正如她毫不忌讳的让我和她珂爷认识一样;
如果没过她这关,估计也难和我一起打怪升级;
否则,单就单着吧,碰面打边炉的照片还是会发的;
九
有一天,我随机到了一首歌;
戴荃的《悟空》;
和大圣归来无关,但网易上排名最靠前的评论是这一句:
今天去看了大圣归来。我旁边有个小孩儿问他妈妈“这个不是动画片么?为什么有这么多大人来看?”他妈妈回答说:“因为他们一直在等大圣归来啊,等啊等啊,就长大了”
放在以往,我对选秀出来的歌手是持保留态度的;
但他不同,词曲,编曲都是自己一手创作;
我对原创的东西,一直抱有最崇高的尊敬;
正如对每个按真正自己方式生活的人,无论是我眼里的好歹,我对那份不易的坚持,一直怀有最最尊重的认可;
我要这铁棒醉舞魔/我有这变化乱迷浊/
踏碎凌霄/放肆桀骜/世恶道险/终究难逃/
这一棒/叫你灰飞烟灭/
他们一直不避讳自己心中的妖怪,反而努力去认识和理解,最终才能以彻底击散,也正因如此,他们的大圣才能从未离去;
他们或许暂且活在五行山下,但作为一只顽劣的猴子,他们永远是那只心中无敌而天下无敌的猴子;
就像她的微博名字,还有她那名字的最初来源,《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