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来电话,说菜园里的西瓜熟了,让我周末带孩子回家尝尝,说自己种的西瓜用的都是家里的有机肥料,而且今年雨水比较少,瓜就特别甜。
挂掉电话,记忆突然被拉回二十年前的夏天。那时我十岁,全家还住在乡下。我的家乡的人大部分是种水稻,河对岸的村庄由于地都是河滩地不适合种水稻就会种西瓜,每年夏天我们就会用水稻和对方交换西瓜,以物换物。
记忆中他们种的西瓜都是那种大子的瓜,不像现在很多西瓜都是西瓜子比较小或者就没有,这种西瓜有个好处就是瓜子还可以吃。
大夏天提前将西瓜泡着井水里面,等到上午干完活回来,吃的时候就特别的冰冷可口,是夏天解暑的最好的食物,往往吃半个西瓜就不用吃饭了。
小时候还和同学干过一次“偷瓜”的事情,有一次夏天的中午和同学在河里玩水,不知道谁提议说去河对岸摘几个西瓜,于是大家就开始行动。
夏天的农民最辛苦的季节,割稻子插秧,中午大部分人都在休息,派去侦查的同学汇报说:“有个老人家在看瓜地。”
于是我们就开始行动,两个人过去和老人家聊天,其他的人从后面迂回过去准备摘西瓜,还没有开始行动,就被聊天的同学叫了过去。
老人家早就识破了我们的计策,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见过的世面也多”,老人家把我们叫到他的棚子边上的大树下,指了一下边上的西瓜说:“西瓜可以敞开吃,瓜子留下就行。”
吃瓜的时候,问我们多大了,为什么中午不在家休息,下河游泳危险,还给我们说:“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像他这样到老了还要干活。”
长大后有一次和同学聊天,还聊起当年这件事情,我也曾经去过那片瓜地看过,现在已经不需要游泳或乘船过河了,河上架了桥,河对岸的沙地已经没有什么人种西瓜了,很多地长满了草,就算种了西瓜也没有人去看了,因为现在家里小孩子也很少,家家户户都不缺吃,已经没有人去“偷瓜”了。
等我们长大了,父亲也不需要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而种地,就在院子前面的菜园里每年种两垄西瓜,这个时候大部分就是市场的改良好的品种,不是小时候吃的那种大子瓜了。
记得有一次带女儿回家,父亲就带着四岁的女儿去摘瓜,女儿提着篮子跟在父亲后面,父亲教女儿看什么样的瓜熟了,什么瓜还没有熟,不知道现在女儿是否记得当年爷爷教她的知识。
晚上父亲将几个被田鼠咬过的小西瓜从上面开了一个口,将没有熟的瓜瓤挖出来,里面放一个蜡烛变成一个“西瓜灯”,上面用线对角穿好,用一根小竹竿给女儿做了一个“西瓜提灯”,女儿开心的提着灯带我去院子里玩,说还要带到城里去。
七月的午后格外炎热,午后父亲总会挑最大那颗西瓜浸在井水里,晚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子中乘凉,切开时瓜皮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我女儿和弟弟的小孩抢着吃最中间那块“无籽区”,弄得满脸都是粉红色的汁水,吃完后小肚子就和西瓜一样圆圆的。现在想来,那些沾着泥土与欢笑的夏日,才是生命中最甜的滋味。
如今父亲不在了,母亲仍保持着种瓜的习惯。菜地了留下两垄地,早早就种下了西瓜苗,每天都会去看她的宝贝西瓜苗长大了没有,端午节回家,西瓜藤已经铺满了整个地,有几个小小的瓜已经长出来,母亲说:“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上西瓜了。”
周末带着女儿回家,母亲带着女儿去菜园摘西瓜,女儿提着篮子就像当年和父亲去摘瓜的时候一样,篮子还在那个篮子,只是女儿已经和奶奶一样高了。
西瓜摘回来,我打了一桶井水,将西瓜泡到盆子里,告诉女儿等下午的时候吃,下午女儿午睡后起来,我将泡凉的西瓜切开,红红的瓜瓤很好看,咬下今年第一口西瓜时,清甜的汁水突然变得咸涩——原来有些味道,永远留在记忆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