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的手机还是当时轻巧灵便的小灵通,这款手机在当年是十分流行的。那几年,还没有出现“低头族”这一名词,人们私下面对面的沟通频繁,时常是众多熟人聚在一起,聊聊家长里短、国内外局势,时不时穿插一个小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那时候人们仿佛有永远扯不尽的话题,对于智能手机的依赖度不是很强,因而对于手机的要求仅限于可以通话、发短信,至于拍照的话,像素不高,当然也没有现在这些美颜功能,实用即可,月月妈买了个小灵通,对于她来说已经很珍贵了。
刚刚听妈妈向保安描述那个偷手机的女贼的相貌特征,月月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为什么打扮正经、穿着不俗的女人也来做小偷的行当,毕竟在月月的脑海里,小偷只是邋邋遢遢、会穿黑色衣服的丑陋男人。“唉,真不懂这个世界。”她不由得联想到“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上温驯可爱,实则危机四伏,那个女人想必也是用美好的面貌来蒙蔽别人的眼睛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又为妈妈担忧起来,妈妈自己一个人看店有时候也太大意了。映月当时也只是模模糊糊地记住了那个女人和同伙开的汽车的车牌号,并没有准确清晰的印象,并且等到发现手机被偷已经来不及了,那辆车跑出去很远,最后还是寻手机未果落寞而归。
最近,这条街上也是好几家店主的手机莫名其妙地被偷了,据她们回忆,没有什么可疑人员进来店里,不在店里时也是把店门锁得很严实,不可能有贼进来,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些贼都是一伙的,作案手法极其相似,打着进来询问店业务的旗号,实则趁店主不防备行偷盗这一档子龌龊事。
旁边钢材店、插花店、保健品店的几位店主都听闻映月丢手机的事情后过来安慰,几个人都议论起来:“你们看这条街也不安稳,我最近几天发现很多外地的农民工整天有事没事地在街两边来回转悠,也不买东西,两只眼珠子到处瞅,好像哪里有宝贝似的。”“刚才来店里偷手机的那几个人听口音也不是本地的,应该也是外地来做生意的,没想到这么有贼心。”“这年头,谁偷东西还明着,都打扮个正经人的模样,不干正事。”月月听着几个女人的声音感到头皮发麻,就赶紧打开后门溜到后院去清净一下了。
高卜纸街的两排商铺位于高卜纸村的最南边,因此,店铺也保留着村庄的院落,商铺不是独立着的,每个商铺都有一个大院子,显得庄重整齐。商铺带着的这些院落也是属于个人的,但并不是住着单独一家,院子的主人将院子里的几个屋子分别租给住不起楼房的青年人,从中赚一点钱。月月进来院子,转进靠近通往二楼楼梯口处的一间屋子里,大概这对年轻人出去了,房门虚掩着,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也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重要的家具,月月又往里走了几步,看到靠墙的一个柜子上放着一本半开的小册子,上面记着蔬菜水电费等生活开销的账目,琐碎又是那么真实,每一分每一毫在他们眼里都弥足珍贵。这时,突然外面有人叫她,旬旬进了院子里,也就在这时,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推着一辆自行车边吹着口哨迈着整齐的步子走了进来,他自然透过窗户看到了正在低头思考着什么的小月月,不由得笑了一声,把要进门的旬旬拦在门口,想要逗逗月月,“小鬼,在我房间里找什么好吃的?我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月月说:“云帆哥哥,听我爸爸说你会写诗歌,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你的诗歌,也没有听你在院子里吟诵,我可是听说古代的大诗人经常在院子里对月吟诗的。“月月天真俏皮的声音触动了云帆作诗的年头,“原来是被我的才华迷住了,行,我答应你,过几天写出一首诗歌来念给你听好不好。“云帆毫无愧色地信誓旦旦地说。月月有些纳闷:“云帆哥哥,你们很缺钱吗?为什么要把每一笔支出都要写下来?像我妈妈那么抠门的人都没有这样细致。“这时云帆想打趣月月的心思全无,一想到自己现在的窘境,难免浮上心头一缕忧愁。只是说:“你还是个小孩子,不懂生活。很多人包括你妈妈和我,不是抠门,而是为了在这个世界上更好地生存下去。“月月当然听不明白,觉得突然正经起来的云帆哥哥好奇怪,前一分钟还嬉皮笑脸的,后一秒马上愁云密布,真是难以琢磨,便连忙跑开,来到门口拉起旬旬的手又回到前面店里了,留下云帆一个人在那里黯然神伤。
旬旬就在不远的一家国画店里学习国画,在那里学画画的孩子很多,屋子中央很多桌子并在一起,二十几个孩子围成一圈每天站着伏案习画作画,从门前走过时就会看到面朝门口的孩子抬起手臂来擦擦脸,接着脸上就像花猫一样沾上了墨汁或者颜料的痕迹,忍不住窃笑的同时也暗暗佩服这些幼年勤奋习画的孩子们,正是可以用旁边一家推拿叔叔店里挂着的毛笔字来形容:“天道酬勤”。旬旬第一天来画室学习的时候,画室的老师站在门口当着旬旬父亲赵校长的面开玩笑地对旬旬说:“明天正式开始练习之后可不能再穿得这么漂亮喽,不然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把衣服弄脏,把脸涂成小花猫的。”
今天不是周末,旬旬自然不是去习画,纯粹来找月月一起到对面的烧烤店吃一顿烤串。月月原本对烤串不感兴趣,尤其是羊肉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妈妈来到这条街上做起生意来之后,她每天傍晚时分闻着烧烤店烤箱飘过来的香气就按捺不住唾液的分泌,而且那家烤串口味真的很美,不像以前吃的那些烤串一样肉是腐的,让人闻起来就犯恶心。从爱上这家烧烤店以后,她时不时就跟妈妈要几块钱,奔跑到马路对面,在摊子前熙攘的人群中隔着烤箱发出仿佛穿越几个世纪的声音:“老板,给我来十根烤串。“过一会,手里就攥着一把烤串慢悠悠地边吃边回去了。可是今天月月实在没有心情,店里遇到小偷的事情让她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更何况妈妈现在郁闷的心情下也不可能顾及她的对吃的欲望,两个人都悻悻然躺在了两张眼按摩的床上,两只手交叉起来垫在脑袋下面,望着天花板发愣。门口的谈话依然没有停止,两个人的肚子都“咕噜噜“地叫着。“喂,旬旬。你是专门来找我一起吃晚饭的吗?““对啊,可是谁知道这里出事了,你们心情都这么不好,我也不想吃了。”“我书包里有一包饼干你想吃吗?”
正说着,“咚咚咚”的声音从后门传来,接着门就被拧开,楼上房东孟奶奶慈祥的面容出现在她们面前,孟奶奶声音温和又带着点童真地问:“孩子们,我能不能进来用一下你们的电水壶烧水呢?我们楼上的水壶坏掉了,还没有拿去修。”月月马上从床上跳下来,迎着奶奶,“当然可以了。”把孟奶奶手里的暖水瓶接过来放到地上,便去桌子旁将矿泉水桶里的水倾倒入水壶内,插上电开始烧了。月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壶看,惶惶然不知所想。这时妈妈回到屋里来了,勉强地跟这位老阿姨打招呼,神色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她心疼的倒不是自己的手机,而是自己经常做出这样马虎的事情来,感觉有些挫败。孟奶奶早就看到两个孩子有点不对劲,又看到同样失落的映月,马上知道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也不好多问。露出和蔼的像是不解世故的笑容,“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刚做好山药炖笨鸡,还鲜着呢,你们可一定要跟我上去品尝一下味道呀,有你们几位小辈的点评,我的手艺一定会大长的。”月月和旬旬听了之后,刚想拍手欢呼,马上想到还有一位低沉情绪的长辈在这里,便屏息敛气了。映月不好回绝孟奶奶的好意,况且两个孩子都没有吃得上饭,心里很过意不去,便没有推辞。懂事的旬旬和月月一起提着暖水瓶跟在奶奶和映月身后一步一颠地上了二楼。
就在他们吃饭的当儿,乔娜在下面喊映月“有客人来了”,映月马上擦擦嘴,让孩子们和奶奶继续吃着,忙不迭地跑下楼,迅速地来到门口,对客人表示歉意,等到客人进了门后,乔娜瞪着映月“这就是你粗心大意的地方,明明手机刚被偷走,居然敞着门到楼上吃饭,你的心挺大的。”映月这一整天心绪乱糟糟的,应付了一声后赶忙进屋了,留下乔娜一人在门口叹息“这忙起来疯了的女人”,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就跟着进店里了。
只见刚进来的这位女客人神情有些发怔,像是刚刚哭过的模样,说起话来还哆哆嗦嗦的,这不禁令映月和乔娜有些害怕。一开始那个女人还询问一些关于给孩子眼睛做按摩和保健之类的事宜,突然她忽的站起来,上前抓住映月的手,眼睛瞪圆直勾勾地盯着映月,语气带着阴冷,“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把那个女人的眼珠子挖下来,让她永远看不到东西,啊?能不能?” 映月完全被这个看起来有点疯的女人吓住了,一时不知所措。一阵风吹起,后门“嘭”的一声撞上。周围一种阴森的气息弥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