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23日,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讲,不过是一个不能再普通的周六。这绝大多数的人中,也包括当时的陆晟。即便昨天无意间从助教萧绎那里知道他今天竟然要跟一个网文写手相亲,他也只是刚听到的时候有点惊讶,过后还是一样。本来他也没想相个老婆回来,不过是学院同事难得的“关心”不好推辞,去虚应个景罢了;要知道现在同事几乎除了相亲其他任何有关工作和学术的话题还都跟他刻意回避。
他还是习惯性的早起,冲个澡洗个漱,简单吃片吐司,喝杯牛奶,然后开始按照已定的scheduel开始一天的工作。没有课的早上是他安排给自己了解集中了解学界最新动态与成果的时间,看看早就囤下的书,抑或是上上知网看看论文,还要记下任何一个有启发性或者可资参考借鉴的问题和观点,枯燥而繁琐,还需要日复一日的坚持,毕竟发C刊和申课题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哪有那么多天赋异禀的大神,只不过比别人更努力,更耐得住寂寞,坐得了冷板凳。陆晟从开始准备本科毕业论文,就告别了曾经也沉迷过的游戏,如今更是对时下流行的各类综艺、番剧、真人秀以至于各类社交网站几乎一窍不通,简直是提前步入老年生活。然而,饶是这样低调勤恳,他还要受人背后议论孤立,不过还好,陆晟本身也是不爱交际的性格,所以也不甚在意,还是坚信清者自清,时间会告诉大家一切。
正当思绪飞转的时候,陆晟被自己的早前定下的时间提醒的声音从思考中惊出。他这才伸个懒腰,随手去衣柜里拿出一身西装,配个衬衣,稍微整理一下就出门了,镜子里的那张轮廓鲜明的脸看上去略略有些憔悴,然而微垂的眼角配浓淡适宜的剑眉,还有直直的鼻梁和菱唇一双,有书卷气却又难得不显阴柔。
陌北咖啡是陆晟无意间发现的,离他租住的公寓不远,都在C大西大门外的那条长安西路上。这江城虽然离海陵不远,但除了偶尔死党项子尘出差过路时来看看他,平时的他也没什么交际,这次若不是正好子尘在旁边打趣,他也不会“逞强”地瞬间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还是在自己常去的陌北。
陌北,吸引陆晟的不仅仅是那能够让人镇定的郁郁的咖啡气味,更加难得的是,完全摆脱了一般咖啡馆或甜品店喜欢走的温情田园小资范儿,而是一派工业感和机械气息的冷峻风格,亚光黑的主色调让人沉静,而且这家咖啡店还有个特色是从不放音乐。
陆晟赴约习惯早到,可是没想到推门进去的时候,熟悉的21号桌上赫然坐着一个清瘦的陌生女孩,穿着月白色连衣裙看上大概也就跟他一般的本科生差不多。心下有些疑惑,走到吧台那里问道:“麻烦请查一下,21号桌有没有陆晟的预定记录。”
没想到咖啡厅的小哥直接回应:“没错,陆先生我认得你,我问过那位小姐了,她说是来见你的,我们也就没多问,你们不认识啊?”
“难道这是齐教秘的表妹?网文写手就算了,不会大学还没毕业吧,现在的小姑娘都流行这么早相亲了吗?”陆晟带着满怀疑问走到熟悉的21号桌,将吧台小哥的问句置若罔闻。
叶浅在一边早看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往这边走来,也不甚在意,继续放空构思自己下一章的脑洞,怎么开,虽然她曾在课上偷偷见过陆晟一面,可陆晟上课的行头都是“专门”的,怎么说呢,自从陆晟发现这边老师上课普遍喜欢走“休闲随意风”以后,未免不合群,就再也不像以前一样穿整套西装去上课了……
“吧台小哥说,你是来等我的?”陆晟试探着问道。
叶浅连头都没抬就直接道,“我等陆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直接在她对面坐下了。叶浅终于还是带着七分不耐烦从自己的神游中回到现实,正准备说这里已经预定了,结果一抬眼看对面的人,不是陆晟又是谁?
心下一惊,默默开启吐槽模式:“不是吧,原来相亲跟平时差距这么大啊,不过还是今天顺眼,上课时的混搭简直不敢恭维好嘛。”嘴里却只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我就是叶浅。”没等陆晟有回应,直接说:“不管我姐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用信,两年前从S大毕业以后,我就专职写网文了。”
陆晟对面前这个小女生的率直坦白有点讶异,然而叶浅还是没留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紧接着说到:“我呢,就想找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结婚;虽然好多人都瞧不上两个人因为合适而结婚,我倒觉得合适就挺好的,又不是写小说排偶像剧,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总之就是,有话有事都摆在明面上,行就继续,不行就拉倒,互不耽误,多爽快。”
到这个年纪,陆晟也算阅人不少了,不算相亲,或长或短的爱情也有几段,可二十出头的恨嫁少女还是第一次见到。叶浅这一大篇表白立场的话难免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管这换谁估计也得懵。陆晟并没有正面回应,看着叶浅面前的那杯摩卡,微笑着说到:“先让我点杯喝的,说着就向旁边路过的小哥要了杯意式浓缩。”
这边却轮到叶浅自惭形秽——果然自己是初入情场,面对陆晟这样级别的选手真是越发显得十分青涩且不懂规矩,不过想到不按套路出牌一直是自己的特色,她稍微垂眼住了住也就恢复了平静。
陆晟见叶浅低头不语,却觉得这个样子好生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由得仔细观察起来,不意捕捉到叶浅这张不施粉黛的脸上竟有一层红晕闪过,心下一沉:“现在的女孩竟然还有会脸红的。"虽然还是没有看出叶浅的路数,但容易脸红的女孩子,坏不到哪里去吧。
突然一声京剧青衣的声音陡然在氤氲着咖啡香的安静环境中响起,“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陆晟感觉到这个声音离自己很近,再抬眼四看,所有的目光已经集中在对面的叶浅身上。叶浅却悠然地道:“没事,我短消息提示音。”看了眼手机发现不过是快递发货短信也就又放下。
又是《锁麟囊》,最近好像老是碰到人用它做手机铃声,想到这儿,陆晟突然认出,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周四下午那个扰乱课堂的女生,按齐教秘说的,她是中文出身,倒也难怪三个问题都答得上来。但他却并没有直接戳穿叶浅,而是委婉地问道:“听齐老师讲,你也是中文出身?”
叶浅哪里知道陆晟早认出了她,一脸严肃地回答其这个问题:“你觉得这个很重要吗?”叶浅之所以不提自己中文出身,一方面因为她不喜欢被贴标签;另一方面则是她不喜欢那种小文青追求的类似“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婚姻生活。她不喜欢那种作兮兮的生活,总觉得没有柴米油盐、烟火世界来得踏实。所以,陆晟这句话引起了她的警觉——如果陆晟想要那种类似“学术伉俪”、“郎情妾意”的生活,她绝壁会早早退步抽身。
陆晟没想到又得到这样冲的回应,也只得顺着说道:“没有,就随便问问。”叶浅见陆晟对也没有刻意执着,一颗悬起的心才放下来。毕竟,她对陆晟的印象还不错,懒且宅的她,还是不想白白放弃然后从头开始。
被怼了两次,陆晟也不好再贸贸然问话,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什么天气不错啊,咖啡很好啊……终于还是叶浅受不了了——再这样耗下去,就要一起吃午饭了,今天已经这么尴尬,还是算了。又聊了两句就说:“那个,时间不早了,回去还有点事儿。”
陆晟心中亦是如释重负,跟这个小姑娘聊天虽说没几句吧,还真挺累;然后两人前后向外走去,叶浅跟在陆晟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买单时咖啡小哥的表情,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穿了一件两年前的衣服,跟陆晟站在一起看着都差辈儿,感觉好乱伦……
走出来后,陆晟本来想送叶浅回去,但叶浅却表示就住东大门那边,然后没等陆晟讲话,就说了声再见转身走了。留下陆晟在陌北门口哭笑不得。刚想转身回去,却又听到叶浅的声音:“那个,这个给你。”然后还没等他说话,又走了……
陆晟看看手里的卡片,上面是叶浅的电话以及各种社交网络的联系方式。陆晟简直要被叶浅的幼齿逗笑了,突然灵机一动,站在原地给叶浅发了条信息,只有八个字:“我叫陆晟,不叫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