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穷乡僻壤里。
本就是一个农户只有屈指可数的九、十家的小村落,零零散散分布在山间。
近年来由于城市经济发展,中年人跟随年轻人的脚步,一起外出务工,留在那块土地上的人就更少了。
过年回家,跟着父母来到山顶看看地里的桂花树。
山顶有四座木房子,据说很久以前住着二十口人(也就十年前)。
其中有两户人家的年轻人早早去到县城经商,成绩还不错,就在县城买了房安居下来,也就过年时候会回来烧几把香,当天驱着小车又赶回县城。
所以,记忆里我从未见过那两户人家的子孙后辈,只对两个老人家有模糊记忆,后来老人去世,两所房子彻底空置。
每年十五元宵节后,回家过年的人们又陆陆续续外出,饱满了一小段时间的乡村又归于空,归于寂静。
我站在田埂上往下望去,黑乎乎的屋顶灰溜溜的木头。
整个儿地方都鸦雀无声。
田里地里路边,到处都是疯长的野草和小树,荒芜而凄凉。
童年记忆里,在人们都还守着田园的时候,哪里都是干净光溜的,走十米能看见一个人影,尽管面朝黄土于劳作,只要招呼一声儿,准能抬起头来欢快地附和你。
如今,却连一条狗都没有。
其中有一户房子尚且住着人。年过四十的父亲和年过二十的女儿,养着几只小鸡,屋旁围起一圈种了几颗白菜黄在地里。
曾经的二十来人本就不算热闹,而今,只剩老弱病残,孤苦伶仃。站在山上大喊一句,只听得到自己的回声。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女儿患有精神分裂症,那位父亲不至于要孤守山顶这许多年。
我望向那户人家,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他是孤独的,不仅要煎熬这种孤守,还有许许多多我难以想象的痛苦。
心里有个苦闷,他该找谁诉说?谁能陪他正正经经地说个话?回头,只见自己疯疯傻傻的女儿,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见证着这块土地上发生的一切,生命诞生又陨落,亲朋好友回来了又离开,从喧嚣到无声,从寂静到人声,他是永远被留下的那一个。
偌大的山顶,相信在他心里,只生活有自己一个人吧,现实却是还不如孤身生活在这世间。
我不断走着童年时走过的路,来来回回找寻记忆中的一棵树、一块大石………在这来回间发现,树已枯死,石已青苔覆满。
人去,花落,草木深。
想哭,哭不出来。
我也很想念从前,每家每户的屋顶上都能升腾起蓝色的烟。晚上,我透过窗口看出去,每一扇窗户里都能透出光来,或亮白或暖黄,有时还能听到谁家小孩的哭闹声。
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景象,只存在每一个离家人的脑海里,他们会偶尔想起,再感叹怀念一下。
对于那位父亲来说,却是,一个人面对群山无声,面对木屋无人。
他是最难过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