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

非原创

作者:番茄领袖

“但是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当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 ——史铁生|《我与地坛》


这片林子安静极了。也不是绝对的安静,风吹过的时候,整片林海此起彼伏的喧哗声,喧哗声是晴天里的大雨,一簇又一簇磅礴生命的暴动。到这时,季节性的羸弱才算上彻底褪去了,褪去的皮囊是脚底下团团的杨絮,杨絮不再盛夏起舞,沉默的是已经消逝的枯荣。

我反而也安静了,安静是对自然的尊重。因为树浪的每次翻涌,都在轻描淡写着其中一棵树的故事。我怎么会忘记一棵树呢?

很久以前,从奶奶家的小村庄到几里外赶集。一条大路笔直朝天,两旁各种着一排杨树,杨树高耸入云,于是云散开,就像我用钢笔墨水在方格纸上抹来抹去的痕迹。

许多的大货车在柏油路面上疾驰而过,姐姐回头对着我喊道,要靠边走啊。我问姐姐,那些车上装的什么东西?

姐姐说,那里面装的是猪,大猪和小猪,要送去屠宰场的。我说,那怎么行,太残忍了。奶奶家也养着猪,大猪小猪一天到晚哼哼唧唧,猪圈里面臭烘烘,有时候猪从里面跑出来,全家都得围着抓它。

但哪怕是这样,我也不愿意看到它们被杀掉。

姐姐说,好吧,那你以后别吃猪肉了。我说,那怎么行,太残忍了。而现在我坐进了那个驾驶舱,才知道货车装的原来是一箱一箱破旧的回忆,所以才看起来那么沉重,沉重到压坏路面,再缝上一块又一块的补丁。但那些箱子,一路走一路丢。

小时候怎么会那么盼着长大?是因为不懂吧,不知道要遗忘掉什么,又要舍弃些什么,才能走得更远,走得更久。我在车里看着小朋友们骑着单车,往我行驶的反方向走着,他们也透过小小的车窗看到了我眼神里的艳羡。

“当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

站在这片树林里,我又想起赶集路上两排笔挺的杨树,它仍然在记忆里耸立着,好像从来没有任何的变化。

小时候我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高的树呢?我好像再也没见过那么高的树。

现在我知道了,之所以那些树顶看起来如此遥不可及,是因为回不去的童年被挂到了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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