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灯
永安二十七年,长信宫的雪下得比往岁都早。沈知微坐在窗边,指尖抚过鎏金灯座上的缠枝纹,那是七年前萧彻亲手为她刻的。
那时他还是不受宠的三皇子,她是太傅独女,元宵夜在灯市撞进他怀里,他腕间的墨玉串硌得她掌心发烫,却轻声说:“姑娘当心。”后来他常寻借口来太傅府,有时是讨教兵法,有时只是送一盆刚开的茉莉,花瓣上总沾着晨露,像他眼里藏不住的光。
变故是从先帝病重开始的。丞相把持朝政,要立年幼的皇子,萧彻为夺兵权,需得丞相之女的助力。那天他来见她,雪落满了他的玄色锦袍,他说:“知微,等我三年,我定废黜六宫,只你一人。”她没哭,只把那盏他刻的长信灯递给他:“殿下若得天下,记得这灯里的光,曾照过你我。”
他登基那日,她穿着嫁衣在太傅府等,却等来了抄家的圣旨。父亲因“通敌”被斩,她被没入宫中为奴,分到长信宫守灯。宫里人都怕她,说她是罪臣之女,唯有他偶尔会来,坐在灯旁沉默。
永安三十四年,他终于要立后了,不是丞相之女,是将门千金。册封大典前一夜,他来长信宫,第一次在她面前红了眼:“知微,我不能没有你,可我也不能没有这江山。”她笑着给他倒了杯酒,酒里掺了鹤顶红:“殿下,这长信灯的光,照了我七年,够了。”
她喝完酒,靠在灯旁闭上眼,最后看见的,是他扑过来时,打翻的灯油溅在他龙袍上,烫出一片焦痕。后来宫里人说,长信宫的灯再也没亮过,新皇后入主中宫那日,皇帝在长信宫守了一夜,手里攥着半块墨玉串,那是当年他送给她的,后来她一直戴在腕上,直到断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