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灰色蓝
/图:来自网络。
春季的来临,天气愈渐暖和,每日的去家附近爬山便成了日常,虽说是只座很小很小的山但由于并没有开发的原因,登山时候有种在故乡的感觉。
今天去得有些晚山脚下已有三两成群的人在慢跑和闲坐,我拿着一个速写本准备到山顶附近去画那株前几日发现的奇特蕨类植物,走到半山腰时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在挥舞着一把铁锹,像在挖掘什么东西;按我的习惯会跟每一个遇到的登山的人打个招呼,虽说在山野密林之中礼貌和文明也应该随时保持。
中年男子所站的位置是鲜有人去走动的角落,在两颗参天的大松树中间稍不注意可能不会注意到,我走上前去说,你好!在挖什么呢?
站在坑中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满头大汗看着我,他说,葬狗。
说实在的,我看到地上的有一个捆绑着的编织袋和他放在地上的衣服,这一瞬间让我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脑海里浮现出各种悬疑片中的场景,我生怕他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因为看到他在埋葬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因而产生杀人灭口的念头;当然这只是我多想了,因为我看到了他满脸的悲伤。
我家的金毛昨夜死了,我不忍丢弃,所以把它埋葬在这里。男子接着说了一句话,但我却听到他语气之中带着伤感,他声音低沉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他像是一个失去心爱之人的男人。
我说,需要帮忙吗?我的内心油然而生的怜悯使得我认为自己必须要帮助面前这个中年男子。
他说,不用,我自己慢慢来就好了。
真是可惜了,我说。
说完话我便拿着速写本和水离开了,我在崎岖的山路之中行走着,但却清晰的听到了他用铁锹插进泥土的沉闷声音,一下一下的在树林之中回荡;我走到了高处,透过密林的缝隙之中看到他一个人孤独的在挖着坑的模糊身影。突然觉得他像个年迈的老人。
我继续前行着,因为我心想着是那株奇怪的植物,想着爬上这个不高的小山俯视我生活的城市那种感觉,于是我离那个中年男子越来越远了。植物依旧在哪里,在枯枝败叶之中冒出嫩绿的牙,它与其他的植物不一样,可能在其他植物眼里它是个另类,是被嘲笑或者仰慕的对象。城市也依旧在那里周而复始的在运作着,只是它以极慢的速度在逐渐的生长,如果不细心观察根本看不出它与昨天前天明天有什么不一样,但却在承载着整个城市的人和建筑,也在承载着人的野心和梦想,在被无数个看不见的念头缠绕和编织下,散发出只属于这座城市的荣光。此时此刻站在山顶的我,心里想着却是那个葬狗的中年男子,怜悯之心告诉我,他很孤独,需要一个陌生人来陪伴,恰好我在,恰好我有组织安慰话语的能力。城市不会行走,植物也不会,但这个悲伤的人会在埋葬了爱犬之后,带着孤独寂寞的离开这座小山。所以我选择立刻下了山。
走回刚刚离开之地,中年男子正在收拾工具,他听到我的脚步声,立刻望向了我,我看到他似乎在等待我的到来,他用无助的眼神看着我,像是看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我在他的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说,已经埋葬好了吗?真是遗憾!
他说,是啊,真是遗憾啊!它才七个月大,又乖又听话,像我的小孩一样,每天在门口等我下班,在家从不捣乱,大小便只会等我回来带它出去拉。
我说,是啊,狗很有灵性的。
我以前也养过狗。心里便像放电影一样翻阅着过往那些我养的狗、猫和鹦鹉。它们都已经不在了但我却能清晰的想起每只宠物的样子。
男子点燃了一根香烟夹在手上,看着远方,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用沙哑的声音中哭了出来,他抽泣着说,我对不起他,我救不了它的命,只是几分钟时间,它就死在我的怀里,我喂它香皂水它就吐出来,死的时候舌头都是乌黑的,它误食了被毒死的老鼠,早知道我就不带他去公园,早知道我就第一时间带它去宠物医院,都是我没看好它,都怪我无能……”,他用夹杂着方言的话,断断续续的说着像是梦呓一般话语。
我说,别伤心了,可能你与它的缘分就是七个月吧,你照顾得它很好,而它也陪伴了你七个多月,可能它要去一个其他的地方吧,万物有灵,你常来这里看了看它就好了。这也许是我能组织最好的安慰语言吧,虽说我每日读书写字,却发现当我面对一个真正悲伤的人时,语言会是如此的苍白无力的。
他继续忧伤的哭着,被抹去了眼泪继续的流下来,我应该去给他一个拥抱和依靠,但我是没有,因为我怕我自己也会忍不住流下泪来。
我说,你是这附近的吗?
我只想随便谈点什么,企图来分散他的悲伤,但他依旧是坐在狗塚的前面抽动着肩膀,我极少看到一个男人会如此的哭泣,哭得像个真诚的孩子。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住在财政大夏那边,我不想把它葬在菜地里,也不想把它丢弃在垃圾箱中,但城市这么大却连埋葬一条狗的地方都没有;我的朋友告诉我这里也许可以埋葬,我一夜未眠等到天亮就开车来了。
听到他的倾诉,也让我想起了两年前一个长辈家陪伴了他们十四年的狗死去时候的情形,大姐哭着给我们打了电话,电话里她悲伤得不成样子,全家人都陷入一种难以描述的难过之中,我们试图安慰,却只能听到那种让人心碎的抽泣声。于是我把这件事讲给我面前的中年男子听,他摇着头抿着嘴,继续悲伤着,懊恼着。
他跟我讲起了死去的金毛犬的来龙去脉,以及给他带来了很多快乐的片段,他说它的狗是他生活的那个片区最听话,最漂亮的狗,全家人都因这个生命而带来了从未体会到的快乐。但如果出差的妻子回家,放学的孩子回家,他们见不到狗将是如何的悲伤啊,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对不起家里人,没有照顾好它。
我继续安慰着,不知不觉之中眼眶模糊,我们抽着烟,聊着关于宠物的一些话题,也许是我的言语让他获取到了释放悲伤的力量,也许是生活让他不得不离开刚刚被埋葬了的爱犬;在我们继续坐了很久之后便一起下了山,我走在他的后面,看着他几步一回头看着葬狗的方向,也看到他偷偷抹干眼泪的样子,我便觉着他正在变得苍老。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他向我弯了一下腰表示感谢,我对着他说,有空常来,我每天都来这里爬山,会j经常帮你来看看它的。
回到家中,我久久无法平静,能让一个中年男人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流下眼泪的狗,必定是只有灵性的宠物。在我浅薄的认知里狗类宠物是最忠诚的,对我们而言它只是一只宠物或者是一只心爱的宠物,而对它们而言,我们就是它们的全世界,它们的寿命并不长,相对而言或许最悲伤的莫过于它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