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阳光刚透过窗户，妈妈就把装着钢笔和练习册的帆布包放在玄关，指尖点着我的手背叮嘱：“小允允刚满一岁，会扶着东西走几步了，别让她碰书桌上的笔尖。”我看着她袖口沾着的蓝墨水印点头，听着她关门的声音，转身就见小允允扶着沙发背，正朝我摇摇晃晃地伸开胳膊。

      上午的时光像支刚灌好墨水的钢笔，慢慢晕开暖意。小允允攥着我的食指迈步子，脚尖踮得老高，像只啄食的小鸽子，路过书桌时突然挣开手，扶着桌腿去够妈妈常用来示范的铅笔。我赶紧把笔收进笔筒，她却不依不饶，扒着桌沿踮脚够，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手指着摊开的田字格本。我只好拿了支没削过的彩铅给她，她攥在肉乎乎的手里，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自己倒先咯咯笑起来，口水顺着下巴滴在纸页上，像颗透明的小逗号。

      妈妈临走前温在锅里的南瓜粥刚冒泡，混乱就来了。我转身去掀锅盖的功夫，小允允已经扶着餐椅挪到了书桌边，不知怎么够到了那盒红色印泥，小手按进去又往练习册上拍——整页田字格顿时开满了粉色的小巴掌花。她还觉得有趣，又往自己的围兜上按，白乎乎的布上立刻多了几朵歪歪扭扭的花。

      我慌忙把她抱下来擦手，她却举着沾着印泥的手往我脸上蹭，凉丝丝的小巴掌贴上脸颊，留下个淡淡的粉印。电饭煲“嘀”地响了，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沾着印泥的鼻尖上，像落了颗会笑的小樱桃。

      午后哄睡时，她攥着我的衣角不肯松手，我只好抱着她轻轻晃，哼着妈妈常唱的童谣。晃着晃着，怀里的小身子渐渐软了，呼吸变得均匀，小手还攥着我的衣角不放。我低头看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影子，突然觉得，原来被这样小小的生命依赖着，是件既慌乱又温柔的事。

      傍晚妈妈回来时，看着练习册上的掌印、我脸上的粉印，还有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允允，突然笑出了声。她拿起那支带着我的体温的彩铅，在田字格本上写下“允允的小脚印”，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我好像突然长大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