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前
后来她总是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变成疯子,她笑得很诡异,我只是快速地躲开她,和所有的邻居一样。
【1】
从我有记忆开始,她就住在我家楼下,没人提及过她的名字,只是叫着101那个疯女人。然而她是否真的疯了,也没有人能拿出精神病医院的诊断证明出来。
七岁的那年夏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天我一个人在门口的一排大树底下疯跑,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而她就抿着嘴站在门口,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我,我心里有些发怵,但毕竟是小孩子,总是很快就忘记了这种被人盯着背脊发凉的感觉,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就是她,我醒了之后跟奶奶说我梦见了101的那个阿姨,她站在树底下看着我玩,我记得,奶奶当时的表情很奇怪,还说我被梦魇住了。
后来再出去玩,奶奶总告诉我,离101的女人远一点。我问为什么,奶奶说她疯了。
她到底是不是疯了呢?
我也不知道,她看起来总是收拾得很整洁,面部不抽搐扭曲,也没有头发乱糟糟的疯样,熟人生人路过,她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唯一的不正常就是她安静得过分,除此之外我倒是怀疑她是个精神正常的人,有时候想要问奶奶,为什么说她是疯女人,但隐约觉得这是个我不能提及的问题。
毕竟,我没见别人问过。
【2】
“齐昱!齐昱!等等我!”
我听到这个声音就想加快速度,不料身后的人已经抓到我,吓得我一个激灵差点倒地,只是后面的家伙还一脸救命恩人的嘴脸嚷着“小昱儿看看你,要不是我及时拉住你,你早就摔了。”我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也不想和他争辩。
抓住我的是刘珂,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一直在同一个学校一个学校,但是永远不在同一个班。当我小学三年级开学第一天被妈妈逼得不得不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去学校,没有妈妈的专车接送,变成公交车罐头里面的一个沙丁鱼后,总会碰到刘珂这个沙丁鱼,两个沙丁鱼顿生惺惺相惜之情,久而久之就变得形影不离了。
“齐昱,你看!”我顺着刘珂手指的方向看去,是101的女人,她在巷口的一块空地上坐着,就那样呆呆地坐在地上,刘珂拉了拉我的衣服,悄悄对我说:“那个女的是不是疯了?”我瞥了他一眼,我的思绪又像是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女人还没有现在这样苍老,但神情也是一样的,我不敢多看,仿佛她又在盯着我。
直到上了314路车,我的脑海里还在自动循环着那个女人的轮廓,我感觉自己又魔怔了,摇头晃脑的想要甩掉这些东西,刘珂在后排拍了拍我的脑袋,“你是不是还没睡醒?”我摇了摇头,从书包里粗鲁地掏出手机,插上耳机开始听歌。
我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女人。
距离那个女人死去,已经过去了三天,我当然是没有见到那个女人死去的模样,刘珂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说那个女人是被车撞死的,我当时细想,确实,现在我们小区改造,出门就是马路,她要是一时来了发疯出去瞎跑,被撞死也是可能的。然而刘珂告诉我的另一件事,让我有些震惊——那个女人有一个16岁的儿子。
如果她的儿子16岁,那么就和我一样大,但我从小就没见过她的任何亲人,101似乎只住着那一个女人,没有其他人出入,大家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哪来的儿子。
我思索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魔怔了,那个疯女人的事情关我什么事,忍住想扇自己两巴掌的心情,晃了晃脑袋试图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联想。
我在的学校是市里有名的严格,每天早上7点之前到班,开始早读,重点班每天晚上晚自习,一周只有星期天下午半天是可以休息的,多亏我是走读生,跟我们班的住校生一个个在学校受苦受难,一个月才能回家倒苦水的相比,我简直是太幸福了。
早上的第一节早读事七点到七点四十,我的脑袋因为那个疯女人的死去而变得有些模糊,看着书上的英文又是一阵眩晕,抬头撑起身子视线越过前面的大高个,呼~老师没有来,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幸亏我坐在倒数第三排,个子高的男生就是方便坐在后排躲监视,我就这样想着晕晕乎乎地入了梦乡。
【3】
那个女人走近我,很温柔的样子,摸摸我的后脑勺,她抿着嘴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一步步后退,猛地转身,场景又换了换,她坐在空地上,面部模糊不清,奶奶在我身后叫我,拉着我的胳膊让我快走,离那个疯女人远一点,可我又动不了了。
我的胳膊一直被奶奶摇着,突然,我的头被什么砸了一下,我猛地站起来,捂着后脑。睁开眼睛看到班主任的一瞬间我好像突然看到了鬼,刚想尖叫就被他瞪住,“齐昱你真行啊,一早上都让你睡过去了哈,你就这么站一上午吧!反正你早读也休息够了。”我还想挣扎着解释一下说我是不舒服才睡着的,班主任又是一记眼刀,猛地又温柔下来——对着我旁边的人说:“温理之,你要多包容你同桌,他就是个事精,他干了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讲,看我不治死他!”说完又瞪我,我都怀疑他眼部肌肉要抽搐了。
早上在兵荒马乱中度过,第一节英语课,作为英语白痴的我没办法只能听天书,我也才注意到身边的人,自从高一分科后我同桌转文科去后,身边的座位就一直空着,现在突然多了这么个人,感觉有点新鲜,可这人怎么看都觉得有点眼熟,我正准备启用最老套的搭讪方式,台词我都想好了“嘿,同学我们是不是见过”,刚出口个嘿,就被英语老师点名了。
“齐昱!你站着还说话!说话还带坏新同学?去去去到后面站着去!别打扰别人学习。”英语老师的金丝边眼睛框一闪一闪的,我讪讪地转身去后面站着。
好不容易熬过一节天书课,老师前脚踏出教室,我后脚奔回座位,同桌一副冷淡的样子,我没好气的看着他,我不是还没搭讪么,就说我带坏新同学,不过话说他真眼熟,这眼睛,这鼻子,多熟悉,想着想着我觉得哪里不对,应该不是我梦中情人吧。吓得我赶紧看会化学方程式冷静一下,我一个人在一旁纠结了很久,突然那个无比眼熟的同桌推了推我,我又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看着他,他欲言又止,这幅样子我又感觉无比熟悉了,于是我问出了让我站后面的那句话,“嘿,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他摇了摇头,我感觉有点气馁,又找不到为何气馁,我又象征性地问了问他几个初次见面的问题,他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
“同学你是转班还是转校?”
“转校。”
“以前哪个学校的?”
“我是外地转过来的,你应该不知道哪个学校。”
“那你应该学习很厉害吧,一下子就插到我们班。”
“还好” “那你为什么转学啊”
他的脸色僵了一下,我想是不是因为他以前被记过了,或者被学校勒令退学了这种不好的事情,于是我就一副我懂的表情,他的脸色又是一僵。我赶紧转移话题,问出我最想问的问题,“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哦不对,我应该先自我介绍,”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友好,“我叫齐昱。”
他神情复杂地回答,“你好,温理之。”
我又觉得这个名字格外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我感觉我失忆了。
【4】
终于挨到了中午,不冲到最前面是和初中部的小鬼抢不过的,我正准备冲去食堂,突然发现温理之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我有点着急,“你怎么不去吃饭?”他皱了皱眉,“我没有饭卡。”我后来想起来当时自己怎么这么大方,二话不说拽起他,一边冲一边说,“没事咱有饭卡,你想吃多少都行,不用帮我省!”
于是我俩顺利冲到食堂,挤过千百个饿狼买到了饭菜,温理之依旧一副仙样,我们两个坐在角落,我想和他聊天,但是他好像没有吃饭说话的习惯,我只好压抑着自己的说话欲望,撑到了我们两都吃完。
出了食堂,外面的空气简直是室外桃源,想想刚才食堂里面那么多人呼吸的浑浊空气我就有点反胃,我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温理之,心想这人也太安静了些,刚想扯些话题,不料他却开了口。
“谢谢你请我吃饭,那个......钱我明天还给你。”他抿着嘴,我又感觉无比熟悉。
“没事没事,倒是我想问你了,你性格太安静了吧,你爱运动吗?”
“性格啊,我觉得还好吧,不太喜欢运动。”
“是不是如果我不请你吃饭你就不吃了?”
“......我是这么打算的。”
我这一刻正义感爆满,正准备教育他不吃饭会得胃病的时候,刘珂突然从我背后窜出来,吓得我被正义感的话呛住了,缓了半天才回过神。刘珂大笑着说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每次见着我都一副狼狈样,我直翻白眼,也不想想这副样子都是谁害的。
他突然停止笑声,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有点思索着看着温理之,温理之又不解地看着我,三个人奇怪地看来看去,我尴尬地咳出声,悄悄伸出手在刘珂身后拍了一下,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自己有事先走了。我和温理之因为刘珂这个奇怪的行为尴尬起来,我正想着怎么找话题,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我拿出手机,是刘珂发的短信。我点开看完,又抬头复杂地看了眼走在旁边的温理之,温理之对我笑了笑,我感觉后颈有点发凉。
之后的一整天我都记挂着刘珂的短信,直到晚自习结束,我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下意识看了下温理之,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放学怎么回家?”
“走路。”
“真巧我也是。”我就随口附和了一下,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他。
“你家哪个方向。”我没想到他还会接着问我。
“滨湖路。”“那我们一起吧。”
于是我们两就诡异地一起回家了,可是越走我的心里越来越发怵,我们两家完全同方向,我又不自觉地想起了刘珂的短信,心里骂着他这时候怎么不出现。
当我们踏进同一个小区,温理之的脸色白了白,他问我:“这么巧,你家在几栋几单元?”
我镇静了下自己早已掀起惊涛骇浪的内心,“我家在E栋302。”心想对不起我谎报了最远的那栋,不要怪我我只是有点害怕。温理之的脸色缓了缓,说:“那我家在那边,我先走啦,明天见。”说着已经向我挥手道别。我强装镇定地道别,转身拿出手机,又看了看那条短信。
——齐昱,你不觉得你同学和101的疯子长得很像吗?
我回头,看见温理之的身影闪进了101。
【5】
接下来的一整天,看见温理之我的心情都是害怕的,他是那个疯子的儿子,这个事实已经在我心里留下阴影,说不上来的拒绝感,我早上也没有碰到刘珂,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那个疯女人的脸总是在我看向温理之的时候重现在我眼前,我感觉自己也要疯了。
很明显温理之也看出来我的不正常,但显然他没想到我已经知道他和疯子的关系,他可能以为我讨厌他,天知道我只是害怕他,他妈妈给我的童年留下梦魇,她死去后他的儿子还把他和她那么相像的脸整日在我身边晃来晃去,换谁都得精神崩溃。
还好马上来临的月考让我转移注意力,虽然我每天过的浑浑噩噩,但考试学习什么的我都还能混个中上游,老师也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摇头,不过这次我是需要一件正事来转移注意力,我不得不逼着自己学习,看着奇形怪状的英文单词,强迫他们印在我的脑袋里。
考试来得快去得快,我们学校改卷速度向来全市第一,昨天考的第二天分数排名都能出来,等到两天的噩梦结束,第二天考试结束的晚自习班主任就拿着可怕的成绩表走进教室,我这次难得认真,也不免紧张起来。
“温理之,班排第九,级排34,大家要向新同学学习,这么快跟上新班级的进度。看看,还提高了同桌的成绩......别发呆,说你呢!你又走神,不过啊,齐昱你这次考得不错啊,新同学帮你不少吧,班排12,级排76,你要保持,不要开飞机了,又开小差,站着站着,别高兴傻了。”班主任笑得这么慈爱,我倒是有点发怵,温理之在旁边笑得那么温和,看得我有点头晕,我又想到了那个女人抿嘴盯着我的样子,心里一片冰凉,说不上的难受。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温理之因为这次考试,一举成名,不知从哪传起来的,说我们班有个性格温和,长得温文尔雅的男生,学习又好,人品又好,总之哪哪都好,我乍一听激动了一下,这说的不就是我吗,看来我终于有出头之日了,没想到我一问才知道说的是温理之。
也许是我知道了温理之和那个疯女人的关系,我这个秘密的载体生活得很艰辛,我害怕和温理之相处,上课情愿顶着想睡觉自己申请去后面站着清醒的借口,也不愿意在他旁边如坐针毡。
再情商低的人也能感觉到我的不对劲,温理之几次想要和我说话都被我躲开,而我更不会去关心他是否中午吃饭云云。
【6】——人言可畏。
这是我看到我们班现状后知后觉的反应。一天我在卫生间无意间听到别的班的人说,温理之是个性格极差的人,对同桌冷暴力,让同桌天天罚站。我脑内转了几个弯才反应过来我就是他们口中受到冷暴力被罚站的同桌。
我感觉很对不起温理之,但一看到他抿着嘴一脸复杂看我的表情我又不自觉地转头,我不可抑制地想起来那个疯女人的神情。
可是,直到班主任把我们两喊去办公室谈话,我才知道事情居然这么严重了。
班主任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我也不敢坐下,闷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偷瞄到温理之,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像是在认真看着班主任的桌子。
“咳咳。”班主任倒了两杯水放在我们面前,“你们不要紧张,我有问题想问你们,你们应该也知道,最近年级出现了关于你们两个一些传言,我留心观察了下,也感觉不对劲。”
我心想完了,班主任肯定觉得我欺负新同学冷落他,我正在组织着语言如何班主任讲清楚,如何跟温理之道歉,还没有脑补完,班主任就打断我。
“齐昱,你别怕,把事实说清楚,班主任不会偏向谁。”班主任鼓励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知所措地看回他,等等好像这个语气不对,什么叫我别怕?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吧看你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了,你先走吧,放心,老师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我还想解释什么,有些着急地看着老师,偏过头又看到温理之抿着嘴看着我,我像是被电了一下,忽然就沉默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想再解释什么,我走出办公室,把门关上的那一瞬我看到温理之单薄的背影,下意识别过脸,快速离开了。
走到教室门口,班里因为我和温理之的事情变得躁动起来,班主任又不在,自习课大家都像是许久没有开口的人,都在抢着说话,我站在后门,正准备开门进去,听见一个男生说,“你们不知道吗,温理之的妈妈是疯子,他可能遗传这个病,在原来的学校呆不下去了,只好转学。”
接下来是一片哗然,有女生争辩的声音,有男生哄笑的声音。
我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推开门,教室里立刻又安静下来,我低着头走回座位,我看着旁边的空位,如坐针毡,不想理会周遭好奇的眼光,打开课本努力装作不关我事的样子,眼前却忍不住一直重复温理之的背影。
手心里沁出汗,我反复擦干。
我不记得温理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许是在我看书看得想睡觉的时候,也许是晚自习开始的时候,再或者是晚自习课间。总之,我没有注意他,也不敢注意。
晚自习还没结束,我就把书本收拾好,准备跑得越快越好,我不敢想象温理之的表情,不敢转头去看他,我很想问班主任跟他说了什么,他有没有听到班里人说的话,或者,有没有讨厌我——甚至,恨我。
铃声一响,他猛地拉住我,那么嘈杂的放学环境里,我依然清楚地听见他说:“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走,有话和你说。”
我瞬间就像是被钉在原地。
他和我一路走,也没有说一句话,一路上我内心却格外的平静,走过一个又一个路灯,影子变长又变短,我不想说话或者说是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我们两只剩下脚步的交流。
进了小区,他突然开口,一开口就让我内心的努力维持的平静瞬间崩溃。
“齐昱,跟我去101。”
【7】
我的脚步也一滞,101,是从小的禁地,奶奶已经过世了,但是她曾经说的话依然在提醒着我,那里有个疯女人。
而现在,疯女人已经死了,她的儿子对我说,要我去她家。
不等我想完,温理之就拉着我,走向101。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走到101,这边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奶奶说过,那栋楼现在基本都是用来出租或者卖掉了,第一批买主早都搬离,除了那个疯子。
我们走到楼下,这栋楼是声控灯,温理之跺了跺脚,示意我上去,那一秒我的脑海里呈现的是我客死他家,特别是这种昏黄色楼梯间更让我代入恐怖片情景。我想转身,温理之已经先一步上楼,他像是看穿了我,轻蔑的一笑。就是这一笑,激起了我男人的勇气,抛下奇怪的念头就冲了上去,像是跟他赌气一样。
等我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他家沙发上,他把灯打开,他家是很干净的那种,又让我想起了他的妈妈,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是怕温理之也成了疯子吗?
他递给我一杯水,我哆哆嗦嗦地接过,他说,你不用怕。
这句不用怕说的我更加害怕了。
“我知道,我妈妈是疯子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现在,大概全校都知道了吧。”他平静地像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不是疯子,你不用害怕。”
“我没有......我没有怀疑你是疯子。”说到最后我自己都没了底气。
他笑起来,我想她妈妈笑起来也是这样干净,“怀疑?应该很正常吧......没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怀疑的,”他顿了一下,“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爸爸在和我妈妈结婚之后不久就车祸去世了,我妈妈在生我之前就疯了,我奶奶唯一的孩子就是我爸爸,念我是有温家血脉的人,把我抱走。”他顿了顿,低下头“我知道,你们是怎么说我妈妈的,她疯了,又怎样,她是因为我爸爸的去世才崩溃的,如果......如果我爸爸没有去世......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说她......”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能像个呆子一样僵坐在沙发上。
“你知道吗,来这里之前,我在我奶奶以前任教的学校念书,所有老师都知道我爸妈的事情,他们觉得,我也是疯子,他们甚至觉得神经病是会遗传的......我这么努力,努力做到优秀,证明我不是疯子......我有时候觉得自己都可笑,我本来就不是疯子,我为什么要证明自己不是疯子呢,就像你们,怎么证明你们不是疯子呢,你们说的那些没有根据的话难道不是疯子的话吗,难道你们不是疯子吗?”
我无言以对,我觉得很羞愧,我也是那些“疯子”,奶奶是,刘珂是,邻居们也是,同学们全是,他经历了不该属于他的歧视。
“我以为......你不会把我当疯子,我当初转学,就是因为我忍受不了那些风言风语了,再那样下去,我真的要被逼疯了......可是,现在呢,有什么区别吗?”他把手覆在眼睛上。
最后,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我问妈妈,你还记得101的那个阿姨吗,妈妈说,记得啊——那个疯子嘛,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我回到自己房间,拉开窗帘,外面还是一篇漆黑。我想,我或许该做些什么了,也许明天,我会跟老师说清楚一切,说清楚我当初龌龊的想法;也许明天以后,我会尽力和温理之像普通的朋友一样相处;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所做的这些,我所面对的明天以后,都是出于愧疚,我为自己曾经愚蠢的想法感到羞愧,我想弥补些被我们破坏的东西。
这一切,和同情无关。
深夜,我又看见那个女人,在树下坐着,臂弯里是一个婴孩,我感受到温暖的颜色,耳边仿佛有催人入梦的呢喃。
作者:水寻。
座右铭: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写作态度:热爱生活,发现生活,热爱文字,传递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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