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是孩子发烧我晚去上班,爸爸来家里拾到菜苗妈妈想躲出去,种种事情凑到一起,我知道了——楼道里那两根柱子上的以及楼道大门下的狗尿竟然是我们家的狗尿的——我的妈妈竟然以让狗尿在自家门口这种方式遛狗。
(题外话)这是这周我第二次因为妈妈崩溃(总是这种非常夸张的词)。头几年遇到事可以尽情发脾气,现在作为妈妈不能给孩子发太大的脾气、作为女儿不能给父母发太大的脾气已经成为一种自觉,是成熟了还是压抑了?发脾气本来就不对,全世界只有我自己这么急脾气?大家都情绪非常稳定?此刻可能又是着了短视频的道,“一定要情绪稳定”,真的有那么多情绪稳定的人?我是情绪非常不稳定的那类里的?应该不是,我只有在跟我的妈妈相处时才会这么不稳定。除下女儿的身份,做妈妈我做得不错,做妻子我也做得不错。
我的妈妈,关爱、陪伴、温暖、庇护是一样没给我的,她生了我,初中那几年监督了我的学习,在我高中时她开始做生意,我几乎不再见到她。现在我们生活在一起,也几乎不说话。
我并不爱我自己,爱我的生命,爱我的生活。绝望时,我不单单想死,我更希望自己从来不曾存在过,没有我这个人。我没法感谢她生了我,相反,我对眼下的不满可能最终总会迁怒于她。
我的母亲是我人生的原罪?可能。
写自己的母亲,是没法理清思绪的。
童年清晰的记忆是上了二年级,从七八岁开始的。能清楚的回忆起有那么几次,放学了家里没人,没有钥匙的我回不了家,对门、一楼、六楼有我熟悉的同学、玩伴、阿姨,我会敲开别人的家门,在别人家吃晚饭。我不知道这是常态,还是极偶尔的仅有几次被我永远的留在了回忆里。她应该是很少陪我的,要么是奶奶在家,要么是我自己。
我一直都觉得我的童年创伤来自的父亲。因为我小时候总挨打,我又怕又恨,在日记本里表达的全是对他的不满。有了父亲的对比,我也一直以为我的妈妈是好妈妈,我与妈妈的关系是民主的、亲密的。我觉得以前的我们无话不谈,谈话总是轻松的。但这应该是我上了初中后,自我觉醒了以后的判断(那个年龄的孩子需要的恰恰就是平等的对话)。父母亲之间一触即发的打闹,我爸爸对我妈妈无休止的谩骂,我妈妈的沉默,也让作为孩子的我生出对妈妈的保护欲,对父亲的憎恨。但是他们当时为什么总是吵架,年少时的我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想过,现在想来是妈妈不顾家、不管我。记忆里是没有一幕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轻松画面的。我小时候非常希望爸爸不要回家,一直待在单位就好,其实他已经很少在家了。还有对周末、假期的恐惧。爸爸在家,我的感觉系统就开始失衡。对妈妈的这份怜悯之情,也影响了我对我与她的亲子关系的判断。
12岁前的我,极度依赖父母的我,还困在那里。
玩是孩子的天性,没有人陪伴的我,一直在玩。玩得到了充分的满足,让其他的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被掩盖了去。一味的自己玩耍,玩虫子,看电视,不与人交流,导致了我对很多事情无感,不理解规则。长大后这种懵逼变成了大惊小怪,任何风吹草动我都很兴奋,急于分享,急于得到别人的关注。我不知道外面有那么多的好吃的,十二三岁第一次吃烤鱿鱼、麻辣烫我是呆住的。看到别人的爸妈那么关心他,照顾衣食起居,我也是不理解的。过生日竟然能收到爸爸的生日礼物?晚归的父亲竟然还能给自己带礼物回来?这种不在我的理解范围内的事情,在当时,全被一颗一心想要玩耍的心掩盖了。我只给与了20秒钟的不解,马上就忘掉了。
但是随着我的长大,我知道了不一样。还是孩子的我,没有生出怨恨自己的父母的情绪,没有反抗。但我总想往外跑,去别人家,看到别人的爸爸妈妈那么好,自欺欺人的陷入被关爱的假象里。那时的我总体还是快乐的。
梳理一下:
有记忆前的我,应该是被奶奶养大的。家里有奶奶的老照片。但是我跟奶奶的关系并不十分深厚,这从成年后与她的相处是可以看出来的,还有就是她离世后我的感受。我想这是因为两点:一,奶奶也是因为父亲才来照顾我,她内心是不想生活在这里,对我只是有个交代,没有什么疼爱;二,没能建立起跟父母尤其是跟母亲的亲密关系的孩子,哪懂得去爱别人。一个同我朝夕相伴的老人,她不十分爱我,我也不十分爱她,这样过了七八年,甚至更久。但她将我照顾的很好,我从小没有生过大病,没有受过什么伤,健康的长大了。
大概二三年级起,我开始构建起自己对自己世界的理解,或者是构建自己的世界。我的世界观的形成的单薄的,因为刺激不够,见的太少,交流的太少。我经历的很多事情,没有人给我讲那是为什么。父母在我整个小学时期对我的关注是不多的,我常常被一个人留在家里,过一整个暑假。很多事情都是按部就班的,仅有的同父母的互动应该总是以非常单一的形式存在,比如过年回老家,周末去一个很远的市场购买稀罕的食材。没有什么事情是围绕着“我”展开的。那个时候,我没有认识自己的途径,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认识自己应该是需要大人的帮助的。这也是我到现在还非常单纯的原因所在。也是我不喜欢改变的执念所在。生活中任何变量都会让我措手不及、进而抓狂。我们常会评价一个人积极的人性格开朗,我认为这个“开”字在这里是重点,我应该是一直没有打开的。记得一年在宜昌,跟父母一起去三峡旅游,妈妈在途中给我买了一身衣服。现在回想起来,那件事带给我的感觉是“打开”的。那个商店在一个上坡的山路上,我的心情非常轻松愉悦,走起路时都是轻飘飘的,我好像在那个时刻我突然长大了、向上窜一了些。我还记得那是一身红色的衣服。回到家后我妈妈也没有去专门的浣洗它,那可能是一个暑假,不需要穿校服了,有一天朋友喊我出去玩,我实在是找不到衣服,只能把它又拿出来穿,它应该是脏的,我记得我当时不得不穿上它的感受,但出去玩的激动远大于穿一件脏衣服的不悦,那时候的妈妈应该是连衣服都做不到勤洗。总之,大部分时候我都是闭合的,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五年级的一天中午放学,我已经有了家门钥匙,我开门,发现门竟然没有上锁。以往回到家都需要把钥匙拧好几圈才能打开门,那天当钥匙只转了一圈门就开了时,我的心一下子醒了,咯噔一下,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敏感的感受到了这个区别。我的妈妈迫于我爸爸的一再要求,不再去上班了,在家照顾我。以前吃不上妈妈做的饭的我,现在竟然能吃到妈妈为了让我变的更加聪明好提升学习成绩专门熬的鱼汤。学后的时光,也不再跟楼上楼下的小朋友们厮混在一起,专心在家监督我学习的妈妈对我看的很严,我的时间大部分都在学习。但这当时对我也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因为妈妈一直陪伴着我,但后来妈妈不在需要朋友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全走散了。我会在一天放学后,收获新衣服的带来的喜悦,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我记得那是一件印着一只青蛙的T恤。没想到妈妈能在我上学的时候去给我买衣服,那时的我只能体会到其中的快乐、体会不到其中的复杂。妈妈本就不是安分的女人,那几年对她来说应该是非常煎熬、非常不快乐的。
到了初中最后一年,她应该是再也没法在家呆下去了,她又出去了。应该是先炒了股票,后做了直销。我不确定那会我能不能吃上饭。我小时候非常害怕壁虎,家里的窗户总也密封不严,壁虎会从窗户和纱窗的缝隙里进到家里来。有一天我回到家,从我床上的衣服堆里钻出一只壁虎。吓得我拿扫把将它顶在了地面与门的缝隙中,我蹲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就那样拿着扫把抵着那只壁虎。应该是很快,没多久妈妈就到家了。她很厉害,几下就把壁虎打死了。我感觉那天应该是很多天不回家住了以后发生的那么一件事情,我感觉很多天我都没有在自己的床上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初四那一年应该是变化很大的一年,爸爸还是不管家,我与妈妈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是当时我感受不到。中考那天,我记得妈妈骑车去送我,让我非常反感。我应该是做了什么让她不放心的事情,所以她提出送我。我不想让她送我,应该是一我有自己的打算,二她送我这件事让我觉得非常突然。那天是中考,我应该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那段时间应该也是奶奶在照顾我的衣食。
上了高中后,我成了一个彻底没人管的孩子。我应该是在学校自己拿钱吃饭,现在还有中午回到家后家里没人的记忆。我跟同学一起吃饭,我去同学家吃饭。但我却没有父母给我零花钱的记忆。初中的同学不再交往,因为对感情的不理解;高中新结识的朋友人家还要回自己的家,我那段时间是又有混乱,又有了突然没人管了的自由。十六岁的我沉浸在自我觉醒的兴奋情绪里。那段时光其实很短,只有半年,但我却觉得很长很长。
就是这半年,家人的疏于管教,让我成绩一落千丈。半年之久,我的爸爸妈妈才意识到问题。他们选择为我转学。命运多么会开玩笑,四十岁的妈妈怀了我的弟弟。住了没多久校的我,因为我的这个弟弟的到来,全家人搬来了我求学的地方,租了小房子,我又有了家。当然,住校的那段日子我更加不再学习,网吧通宵是常态,睡过头被锁在宿舍出不去,彻底的走上了不学习的路。那段时间的人际关系也更加丰富起来。十六七岁的男孩女孩们,都聚在一起玩。但我那时还是一个心理上的强者。9年学霸给的自信依然能支撑住我,我的整个高中时期还是相当的自信。
伴随着这种自信的逐渐减退,我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学生的失落感,在学校里就是要用成绩和刻苦说话。自信消退后,虚荣和空虚来了。后来的我,一直到大学都在对抗这两件事,虚荣和空虚。在我不知道人生方向在哪里时,也从来没有得到过来自父母的支持。我一直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强我,实则早已变成了一具空壳。
大学的时光更加艰难。初入社会一般,爸爸妈妈一直在钱上就很控制我,爸爸是因为重男轻女外加一向节俭,妈妈是因为看钱很重外加不关心,我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没有。没有手机、没有换洗衣物。而我又没能进入到一个刻苦学习的圈子。跟几个省会的外加一个不是省会胜似省会的孩子们生活在一个寝室。我那少的可怜的待人接物的经验,要支撑我的虚荣和空虚,还要支撑我的假自信,使我越来越拧巴,越来越脆弱。再也快乐不起来了。我以一个强势的LOSER示人,直到大学毕业。从16岁到23岁,该是一个女孩最好的几年,我过的无比的心酸。
我执着于要融进一个什么圈子,总跟不同的同学、朋友,有时甚至是不情愿的、不快乐的,也要强行一聚。我看不上一切能接触到的人,却又渴求人家成为我的朋友。唯唯诺诺的向父母要钱,囊中羞涩的奔波于各种饭局之间。直到参加工作,终于稳定了下来,开始对生活的有了一些底气。
参加工作后的我,又重新快乐起来。长期以来由落差带来的挫败在得心应手又充实的机关工作中逐渐消失。这期间、结了婚、有了娃。婚姻生活家家一地鸡毛,我于此还是能看透并接受,吵架的时候沉重,不吵架的时候也是轻松愉快的。我一度觉得婚姻生活造成了我心理存在应激创伤,应该有那么一段时间确实是那样,我看不得ZM喝酒后的样子。但是我熬过来了。
这生活真真假假,我好像终于认识了我自己,今天是2024年的4月13日,一个糟糕的清明节假期后的第一个周末,熬夜后的第二天早晨,我知道了洪水猛兽般的情绪来源。
一切都源自于落差。源自于被家庭病态的溺爱娇惯出来的任性、跋扈、胆怯,源自于缺爱的原生家庭、单一的成长轨迹造成的单纯、幼稚,源自于父亲在整个大家庭中的地位、自小成绩优异以及外向被大家喜欢的性格而一直处于中心位置形成的自我,这些随着我进入高中生活后因为成绩一落千丈沦为众多普通学习渣滓的一个而无处可放,造成的落差使我陷入人生第一个低谷;工作的第五六个年头,因为晋职的受挫、同事关系的紧张、赏识自己的老领导的离开,工作带来的荣誉感、价值感不再,从单位的中心一下来到了边沿,造成的落差使我陷入了人生第二个低谷。伴随着这第二个低谷,还有来自两个家庭的落差,一边是在娘家同辈中唯一的大学生、公务员、女孩,家人给与我最多的关注和偏爱,一边是来到婆家,却受公婆奚落,老公轻视,而我与生俱来的强烈的家庭责任感又在我一次次积极主动参与婆家的家庭事务后被摁在地上反复的摩擦,最基本的自尊心也受到伤害。
这就是36岁的我,拿的是大女主的人设,却只有寥寥几句的台词。不够精彩的人生,使我不断的审视、否定自己。并试图在别人的剧本里给自己加戏。这两点都错。一,我要认可自己,我聪明、乐观、睿智、果断,又不乏幸运,受过良好的教育,出身正派的家庭;二,我不应该在别人的剧本里作配角。
现在的我正处在人生的第二个低谷,暂时找不到方法出来,低谷期的情绪崩溃不是很正常嘛,不能被一泡狗尿打败。
如何走出这个低谷期?一,客观上,家庭中、工作中,要说话的话要说出来,该争取的要争取;二,主观上,要认可自己,做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