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我的声音是那么轻快,那么温碗,那么清朗,那么悠扬。
世人皆称我高雅,他们爱的是在维也纳宫殿里我的黑芒,我的确有骄傲的资本,我天生就是尊贵的。遗世而独立,贝多芬爱我爱的痴狂,莫扎特痴醉于我,于世人眼里我皆是万般得意了。可我却觉得孤独,那是一种孤芳不自赏的感觉,表面上风光无限的我内心却是自卑到尘埃里。因为我自己是不能独立发出声音来的,我只能依靠别人或完美或平庸的琴技来展现我自己的价值。我恨我自己,为何不能依靠我自己来发出我喜欢的声音呢?我想要询问,想问天问地,可是人们都不屑于回答我的问题,在他们的思想中,我只能被作为一件东西而为了贡献别人发光发亮,我只有沾光的份,总之,我就是生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自卑。我渴望逃离!
在一个和往常无区别的风和日丽的下午,我收拾好了行囊开始了我的逃离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我沉重的身躯拖着我空虚的心,一片迷茫,惶惶不知归路。去哪呢?我开始动摇,要么认命吧,是上帝给我安排了这样的命运,我理应承受。转身回去的刹那,我的内心阻止了我。“去吧,向着远方,去寻找人生的价值吧。内心的声音告诉我”。于是我缓缓的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降临,我走到了一个僻静边远的小村庄里,我实在是累极了,第一次为自己那庞大的身躯而感到烦恼。我沉沉的睡去,在睡梦中,我看到我和一群人在一起,我自己发出了清明的声音,周围的人伴随着我跳舞,我快乐着他们的快乐,我是多么的幸福啊。在这样的世界里,我宁愿长睡不愿醒。但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了我。我微微挪开了眼,眼前的一切使我惊喜,那潺潺的流水欢快的流淌,和煦的微风吹得我心旷神怡。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天哪,这是一幅怎样的美景啊”。在那些奢华高大如宫殿般的环境中生活了那么久,我倦了,也烦了。因此这田野花香的美好是我第一次觉得如释重负。我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这里,如痴如醉似的享受着……“等等,我仿若听到了哭泣的声音,怎么会有人在这样明媚的天里哭泣?难道是喜极而泣,也或许和我一样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吧”我暗自猜测着,好奇心驱使着我循着哭泣声走去。一个穿着花格裙子的小女孩映入我的眼,“看那个孩子,多么柔弱啊,小小的身躯因为啜泣而一抖一抖的”不知怎么,看到她哭,我居然也很难过好像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了,我多么想安慰她,问问她到底为何而哭,可是很遗憾,我不会说话,不会说人类那治愈的语言。她许是发现了我在她后面,慢慢的回过头来,红扑扑的小脸蛋上还挂着亮晶晶的鼻涕。我以为她看到我会惊喜,会和宫殿里的那些人一样抚摸我,弹奏我。可是……小女孩竟大叫一声倒退两步,尴尬的我不知所措,“她居然害怕我?”我静静的看着她,她默默的注视着我,我很感谢她没有被我风尘仆仆的灰黑的面孔而吓跑,她的眸子很亮,却有着与年龄不符合的忧伤。有一种执念涌上我的心头,我要让她快乐。可是我该怎么做呢,我渴望用我的声音感染她,于是我用尽浑身力气,血液热起,头脑微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为之而颤动,终于震动了我身体的一根琴弦,发出的那一声响不仅宽慰了她,更是震撼了我,我居然可以发出声音来,于是我又试着振动,看着白色黑色的琴键随着我而悦动,我开心的大笑,对着小姑娘喊道“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我的声音是那么轻快,那么温碗,那么清朗,那么悠扬。”小姑娘笑了,深深浅浅的酒窝是那么的可爱,我的声音随着清风传向远方。
小姑娘带我回到她的家,屋子十分古朴简陋,残破的窗户,凸起的旧沙发,床上躺着一个醉酒的男人。“应该是她的爸爸”,我偷偷瞄了小姑娘一眼,发现她闪亮的眼眸在看到那个男人后瞬间暗淡下去。我便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居住下来,这里无法和镶金的维也纳宫殿比,我也不是那个被人欣赏的钢琴了,我从此只属于小女孩一个人,可我并不觉得失落。日子就这样安然的流逝着,每当小女孩收到那个男人辱骂欺负而哭泣的时候,我总是陪着她,用自己的声音安慰她,陪他度过一个个漫长的黑夜,有时候我们也会去田野里追风,我们嬉戏打闹,她伴着我跳舞,她笑靥如花,我黑芒万丈。
岁月静好的几十年时光就这样悄然流逝,我们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彼此,渐渐的她脸上有了细丝的皱纹,头发花白容颜迟暮,而我也渐渐老去,我的声音也日渐沙哑。很多时候我们就依偎着彼此,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夕阳西下。在她最后弥留之际,眼里的光渐渐褪去,我拼尽全力发出了一个音阶,她笑了,宛如我们初见时的美好,她去了。
我的价值,在她离开我的那一刻我突然清楚明白,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我曾经挽留了她的生命,我是一架钢琴,是宫殿里万人瞩目的钢琴,是小女孩唯一的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