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晨,韩峰醒得很早,他不知道姥姥会何时来,可等待的心儿却砰砰地直跳,时间啊,你能不能快些走呢?
韩母在熬药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韩立宏那打过来的,说是张献英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今天要带她去医院检查,顺便要来这里看看。当母亲把这个消息告诉韩峰的时候,韩峰不知道自己该是喜悦还是无动于衷,他讨厌韩立宏夫妻俩,却对那正孕育着的生命充满了好奇,“我已经当叔叔了吗?”韩峰问自己。
刚吃完午饭的时候,韩峰终于等到了姥姥的到来。
姥姥坐在韩峰的旁边,激动地握着韩峰的双手,“小峰,姥姥在家里听到你的消息,比什么都高兴啊。”姥姥看了看放在韩峰手边的书,上下打量着他,象是从来没见过这个孙子,“是好多了,好多了。”姥姥喃喃自语。
韩母也走了进来,对母亲说道:“妈妈,小峰现在天天看书,忙着给自己开药呢,我们可都希望他早好起来啊。”韩母看了看韩峰的姥姥,接着又说道:“他会好的,一定会的,我老觉得他一天比一天更好。”姥姥眼里已早有了热泪,她深情地看着韩峰:“小峰,姥姥要看的就是这一天啊,希望你打起精神,再振作点,什么时候,姥姥能看到你站起来呢?”姥姥的眼睛颤动着,一滴眼泪终于滑落下来。韩峰和母亲慌忙去劝慰老人。韩母忙着把话题岔开,对母亲说道:“妈,你知道献英有了吗?”姥姥愣了塄神,问韩母:“什么时候有的,我还不知道呢。”
见母亲好过了些,韩母赶紧继续道:“我也是刚知道的,上午立宏来了个电话告诉我的。”姥姥欣慰地看着窗外,喃喃地说道:“我有重孙子了?时间可过得真快啊。”韩母接着话头说:“是啊,妈妈,你可要保重身体,你老人家都当曾祖母了,你不高兴吗?”姥姥开心地笑了笑:“高兴,高兴,想不到我还能活到今天,能看得到重孙子。”韩峰看到姥姥的笑容,也跟着说:“是啊,姥姥,我小时候,你不常说能不能看到我工作吗?如今可好,你都可以见到我的下一辈了,你的愿望不早实现了吗?”
姥姥沉浸在喜悦里好一阵,才扭过头来看了看韩峰:“韩峰,要努力!夏诗宇这孩子可不错啊,都等你这么多年了,快好起来,好起来就和这可怜的孩子去领结婚证,你可别辜负她的心愿了。”韩峰愣了愣,望着姥姥慈祥的脸,一下痛哭起来。姥姥慌了神,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呆呆地看着韩峰。
韩峰的泪水好久都没有象现在这样痛快地汩汩而下了,见到了自己最亲爱的姥姥,却不能让自己遗忘心爱的夏诗宇,相反,那种思念喷发得是那样强烈,绝望的悲哀在亲人们面前,发泄得如此的猛烈,象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得到了父母的宽谅后,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一样。
倒是姥姥不明了缘由,她转过头去问韩母:“小夏,她怎么了?”韩母难过地摇摇头,“这孩子走了。离开韩峰了已经几个月了。”姥姥的眼中充满了失望,她也不知道对韩峰说什么好,她甚至比韩峰的母亲更了解韩峰,这孩子是那种死心塌地的性格,没有了她的存在,韩峰会如何的哀伤,她比谁都更清楚,她知道失去了精神支柱的韩峰是承受不住伤心往事提及的。姥姥和韩母都长久地沉默着,等待着韩峰抽泣的减弱,她们能对韩峰说些什么呢?
短暂的悲痛后,韩峰终于停止了哭泣,他哽咽着对姥姥说:“姥姥,我不伤心,我只是有点忍不住,你千万不要担心我,我会好的,我一直不都是好好的吗?”韩峰用挂着眼泪的脸强作了一个笑容,对姥姥说道:“一会儿,我就好了,你看,我不笑了吗?”姥姥心疼地替韩峰抹掉脸庞上的泪水,疼爱地说:“小峰,你不要怪夏诗宇这姑娘,她这几年不容易啊,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她愿意离开,就得让人走,莫要牵了人家的后腿。”韩母在旁边插话道:“妈妈,不是小夏自己走的,是韩峰叫人家走的,这不怪那孩子。”姥姥怔了怔,理解地望着韩峰,“姥姥理解你,孩子,你还是那样地替别人着想,姥姥没白养过你,让她走,那是应该的,后不后悔,那不是我们说了能算的,你说是吗?”韩峰努力地朝了姥姥点点头,坚强地对充满了慈爱的姥姥说道:“我不后悔,我从来不后悔,我只是想她,我很想她啊。”韩峰的眼泪又流出几许,坚强从来都不能完全战胜柔情的,对夏诗宇,韩峰一直都那么深深地爱着,他怎么狠得下心不去想念呢?
姥姥握着韩峰的手,想用自己身体的温暖去暖一暖韩峰早已冰凉的手,韩峰也尽力地去感受姥姥手心的热力,那双手是多么的温柔有力啊,从韩峰儿时起到现在,那双手一直扶助着他的生活。可韩峰仍停止不了对夏诗宇的想念,任凭他如何地想去忘却,都好象是徒劳的努力。对姥姥的爱和对夏诗宇的感情毕竟不是一回事。
韩峰眼睛不经意间扫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他心里象是想起了什么,嘴上却不敢吐露出来,只好无助地望着姥姥。长辈对孩子的目光是最能敏锐捕捉的,姥姥看着韩峰,说道:“孩子,你有什么要对姥姥说的吗?”韩峰点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姥姥赶紧对韩母说:“玉珍,你先出去一下。”韩母理解韩峰的心情,站起身来出去了,还特意关上了门,留韩峰和姥姥在一起,她不知道韩峰要说什么,可说什么她都能理解,母亲的心呐。
“小峰,你有什么说的,给姥姥讲。”姥姥小声地对韩峰说。
韩峰抹干了眼泪,对姥姥说道:“明天,就是夏诗宇的生日了,我想请你。”韩峰欲言又止,他深知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些。
“你尽管给姥姥说,只要我能给你办到,我就一定帮你。”姥姥给韩峰打着气。
“我想让你把那个东西。”韩峰深情地望了一眼电脑旁边的不倒翁,继续说道:“那是夏诗宇以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想让你明天到她的单位去,把它带去,帮我问候一声,祝她生日快乐。”说到这里,韩峰又忍不住哽咽起来,“我只想祝她生日快乐,如果她想来看我,给她说说我的心愿。”
姥姥走到桌旁,把那不倒翁轻轻地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慎重地把它放进兜里,对韩峰说道:“孩子,放心吧,姥姥会给你办到的,放心。”
韩峰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激,他内疚地看着白发苍苍的姥姥,慢慢地对姥姥说:“姥姥,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不能孝敬你,却......”姥姥打断了韩峰的话,“不要说那么多傻话了。只要姥姥能做的,就一定帮你办到,行吗?”
姥姥和韩峰又聊了很久,她一直鼓励着韩峰要振作,再振作,一定不要放弃重新找回的生活,她还用自己以前经历过的苦难来鼓励韩峰,“困难都会过去的,只要你不放弃!”姥姥轻轻地抚摸着韩峰的双手说。
快下午四点的时候,姥姥要走了,任凭韩母怎么挽留,她也执意要离开,这城市的一端还有另一个让她牵挂的人呢,她还要赶回去看看。虽说韩峰的二姨、三姨会把饭菜给姥爷弄好,可姥姥是怎么也不放心的,她坚决地离开了,临走时,姥姥回过头来嘱咐着韩峰:“小峰,努力啊,姥姥等着你来看呢。”
送走了姥姥,韩峰躺在床上欢喜地看着床对面那张空荡荡的沙发,一个劲地念着夏诗宇的名字:“诗宇,诗宇,明天你会来看我吗?你知道我是多么地想你,念你吗?”沙发在夕阳射进来的光线中微笑着,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