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居生活 地坑里的大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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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在荒凉贫瘠的黄土高原上,那里山不清水不秀,常年是大风卷着黄土飞舞。到处生长着钻天的白杨树和耐寒耐旱的刺槐。山野也曾郁郁葱葱,但曾经有几年因无人管理而被愚昧的山民们砍伐一空。于是,山成了凸山,水也是浑水。

        但是,这里是我的故乡。

        在平地上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很深,我们称之为地坑,这是我家的院子。又在地坑坐北向南的崖上凿了几个深洞——窑洞,这是我们的屋子。用院墙把大部分院子围了起来,盖了不算大的大门,外围还有一些不太成型的窑洞,用来堆放柴草,做牲口圈,有些还正挖着,需要用干土垫牲口圈了就去挖点,有一口井,一个涝池。

        井水在我五岁之前还是用着的,一周有固定的两天往上打水,全村都用这口井。父亲和村里的青壮年男子轮换往上吊水,依稀记得那井绳有胳膊般粗,末端有个挂钩,井绳不用时是缠在一个辘轳上的,辘轳是木头的,带个木柄,用时就抓着木柄一圈一圈地把挂着木桶的井绳慢慢放入井中,淹满水后再缓缓地摇着木柄一圈一圈地缠着井绳把水吊上来。水被打翻倒进井里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必须得有经验的人负责主打,其他小伙子就在边上帮忙摇辘轳,也出点力。

        打水时我们小孩子总是快乐的,围着井口蹦蹦跳跳,拿着半个馒头,拖着布鞋,顶着前一晚睡起还没顾得梳理的有如鸡窝的头发,有的小孩还拖着两股鼻涕……渴了我们就着那打好的水桶灌一气,也不管谁家的,好像没有人不让喝,也没有人嫌弃脏过……

        涝池是用来储存雨水的,我记得每逢下雨,院子里的水都会从墙角留好的水眼里流出来,汇入涝池,坡里留下来的水也会汇入涝池。看这次雨下的多不多,只看涝池里积的水多不多就够了。

        刚下过雨的涝池水特别浑浊,因为混入了大量泥土,沉淀上一两天,水就显得特别清,于是我们就可以用这些水洗衣服,洗手洗脚洗鞋,饮牲口……但水渗入的也很快,除非连续下雨,否则一个礼拜多也就渗干了。但这也没事,村最东头有个更大的涝池,基本上长年有水,遇上干旱,涝池里水不多的时候,村长会带着一帮年轻劳力,把涝池底部的淤泥掏出来(据说这是很好的肥料),再洒上小石子,用碌碡一遍遍地碾压……所以这个涝池里的水一直很清,存的时间也长,可以供足全村的洗漱和饮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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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在地坑生活的日子,是清贫的,也是快乐的。

        地坑被分为不均等的四块,每一块是一个独立的家庭。中间最大的院子是大伯家,因为爷爷和奶奶跟他们一起生活。最左边是我家。和大伯家在一个院子里的是小叔家。最右边比较大的院子是五叔家,五叔是大爷的儿子,大爷还有一个儿子,是父亲堂兄弟里面最大的一个,我们叫堂伯,他们家在地坑上面盖了几间房住着,堂哥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只不过比我们大一些,平常也不太和我们一起玩,所以我的记忆里对他们的印象就少一些。

        我家和大伯五叔家分别有三个孩子,小叔家两个孩子。所以地坑里大人小孩,总共有20多口人,也算是一个大家庭,平常自成一个世界,热热闹闹的,我们小孩子很少出去玩,地坑就是我们的乐园。大人们也是,几乎干什么都是结伴而行。

        我家和大伯家本来是没有院墙的,因为某些鸡毛蒜皮的原因父亲和爷爷奶奶闹翻了,就执意打了那面墙,还有一段时间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去爷爷奶奶家。

        父母每天下地干活,我被锁在院子里,独自剥玉米皮打玉米结,方便玉米的晾晒和存放,饿了吃个冷馒头,渴了没办法就忍着(因为我太小,提不起热水瓶),困了就在玉米堆上睡觉……奶奶不忍心,一边骂着父亲“怪物”,一边给我送点好吃的,有一次还企图把一小碗水从门框的缝隙里给我接进来,我们努力了好久,任何角度都不可能成功,洒了好几碗水,只好作罢。

        别扭了一段时间,关系似乎缓和了,于是我又可以自由地出入大伯家,爷爷奶奶又可以给我偷藏好吃的了,虽然大妈的脸色偶尔会不好看,但我才不管她呢。

        大伯叔叔家就不同了,因为两家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是非太多,有段时间大妈和婶婶几乎天天吵,经常性的不说话,仇大苦深。

        我母亲是天生的好脾气,一辈子没和人吵过架。所以,大妈婶婶和五婶有了什么苦水就一股脑儿全向我妈倒,母亲微笑着,照单全收,但她从来不说出去。我偶尔在旁边听着:无非是谁借了谁的农具没还,还的时候没擦干净;前天借了他家一勺盐,借时是大勺,还的是小勺;早上出门碰见了拉着个脸,没跟她打招呼……

        但我们孩子是不管这些的,我跟着大姐二姐玩,天天守在大伯家不回去,好不容易叫回去吃饭,也只是回家拿半块馒头,一眨眼工夫又来了。父母拿我没办法,虽然大妈的脸色阴晴不定,但小孩子是不管这些的,该干嘛干嘛。

        偶尔我们也闹别扭,二姐只比我大一岁,但她特别皮,动作麻利,我跟她抢东西只能是哭,哭就哭吧,爷爷奶奶天天断官司。玩的还好,爷爷奶奶连哄带吓,给我再要回来;吃的东西她抢去就塞进嘴里了,总不能再掏出来。所以爷爷奶奶的官司好像从来没公平过,我哭会也就只好作罢。只有大姐,许是稍微年长些,从来不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也不敢在她跟前造次,于是每每她张口说话,我和二姐就只有听的份儿。

        日子在我们无忧无虑的玩闹里慢慢流逝,后来便有了四个弟弟,四个妹妹,地坑更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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