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一摆渡娘，在世时平平凡凡，如今在地府中既然能当个摆渡娘。
本是冤枉得要死的我也算是得到了一丝安慰，至少摆渡娘的工作，工资不低那些小啰喽。
可整天整夜的摆渡让我无聊的要死，于是我想了个法子。
孟婆在奈何桥边上送汤，见过的人，或是鬼自是不少的。
而且孟婆能看出人生前的故事，在我狠狠哀求，哭摸打滚的情况下，她才同意为我每天讲一次故事。
不过我的代价是从我那本就少的可怜的每个月工资里扣出三分之一。
我也是拼了。宁愿饿死也不要无聊死的我，同意了。
孟婆也开始讲她的故事，“这一次我讲讲在我身边那个从未说过话的勺汤人吧。”
他的前世，她的今生
古书记载，陌离山，乃世人修仙必求之道。世人为求修仙必将开生死之战。此山日月精华甚重，亦为万物之灵之处。
而荨儿就长在这陌离山上，她是一只小树妖。
她本是一颗小树苗的，却是因着这陌离山上的日月精华，而长成了苍天大树。
之后便是成了妖，又于一个雨夜化了人形。
那一个雨夜她遇见了长生，那一世的长生是落魄书生，他奉人邀请来陌离山赴约。却不曾想，遇到了他那一世命中的生死劫。
他和她并不是第一次相遇在那一个雨夜里，荨儿是知道的。
荨儿未化为人形之时，长生曾为她撑伞，为她挡风雨，为她挡炎日。
在她无聊的时候，能每天都说一个笑话来逗她笑。
虽说荨儿看不见长生的脸，可以听见长生的声音，但荨儿还是认定了他是那陪着她的男子，因为在荨儿化为人形之前，他曾这样说到，
“唉，这小树妖今日可就要化人形了。我也算是完成了我的任务了。”
他依在那千年的槐树下，双手交叉看着她的本体说到。
荨儿知道，那为她遮风挡雨的男子就是他。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的决绝认定却是毁了她的一生。
长生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他弄了弄自己微皱的衣裳，拨弄了自己的碎发，温柔的看着前方。
那是一个拥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她国色天香，贤惠无比。声音亦甚是动听，她说，“公子来此是为甚？小女子一看公子便不像是来修仙的人。”
长生浅笑吟吟地看着她，“在下长生，许是命运让我遇到了小姐你，我，是来等小姐的。”
脑子轰地一声，荨儿却不能做什么，只可在心里辱骂了你许久。
只因荨儿这时是在经历着化人形之苦，不然她定要去到你身边对着那女子说到，“长生是我的。”
可此时长生看不到荨儿，荨儿却是可以把长生对她的满满爱意尽收眼底。
荨儿化人形之后，长生和他那一世的良人喜结良缘。
长生的这一世，荨儿陪着他度过。他看不到她，她却是每天都在他身边。
长生与她拜堂成亲，与她共育后代，与她赏花赏月，与她共游天下。
荨儿一直都在陪着他，默默地，却又不甘心的陪着他。
荨儿一直以为长生会对她有一丝的怀念，然而后来她错了，错的一塌糊涂。
繁华易逝，日月如梭，世间万物更更迭迭。一晃眼，五十年已去。荨儿跟了长生五十年，而长生与另一女子相爱了五十年。
长生已老去，她亦白发苍苍。他受不住病魔之痛，早她去了极乐世界。荨儿随着长生的魂魄而去。
荨儿想跟随着长生的魂魄，好在他的来世再找到他，好让他重新记得她，认识她，然后爱上她。
可荨儿却是没有摆脱命运的折磨，荨儿随着长生的魂魄而去。却不想她在那极乐世界被牛头马面给拦住了。
荨儿未曾看到他的来世投去了哪儿，可她必须得找到他。
因为荨儿知道，她早已对那为她自己付出了大多时间，为她不顾雷雨交加危险的男子动了情。
即使那人为人，她为妖。即使人妖之恋不被世间所认可。
“可我还是要去寻你的，长生。”荨儿默想。
人间流传着这么个陌离山上的传说，亦可说是悲伤的爱情故事。
人们说，陌离山上的修仙之人三百年前出了个这么个修仙奇才。
那人为玉真掌门的首席弟子，天赋极高，颇有慧根。
那人修仙了千年，本可成仙，却是爱上了一个“妖女”。
他甘为她放弃五百年修为，只为她不用去三界外做虚无之物。
他对她的情谊不仅仅是爱那般的境界，他对她可以说是可以为了她而放弃生命。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荨儿去寻长生的路上所听说的，而荨儿心里总希望长生对荨儿就像是修仙前辈对那“妖女”一样。
荨儿跋涉了万千山水，跨越了百年。走过了许多的路，遇到了许多的人，看透了许多的事。
榭儿便是荨儿在寻长生的途中见到的。她满身浓疮，在街上游荡着。
许是荨儿怀有怜悯之心，她向她伸出了手，“你，愿意跟着我吗？”
她似是诧异了，顿了顿。亦向荨儿伸出手，荨儿知道，她们将会一起走。
又许是上苍怜悯荨儿，她找了许久，终于找到长生。
长生投胎到一户大户人家，这一世为当朝的相爷。
他年少有为，潇洒俊逸，是天朝里很多少女的爱慕对象。
他美得可以让男女老少都投之以桃，美得让男子都羞红了脸。
然而他却也是朝廷上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长生不畏强权，积极进谏，这样却也是让他树敌太多。
荨儿可能真的是一根筋，爱上了一个人就要义无反顾地去追随他，想要把他占为己有。
荨儿思量了许久，终是想出了一个法子，可榭儿却是要我不要那么做，不要去追求长生。
荨儿听了之后，甚是有一股火冒上心头，她和榭儿为了你的事而第一次争吵了。
许是她真的急了，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荨儿也想了想，静下来去安慰她。
她不再说什么，荨儿知道，她是同意了的。
于是荨儿念了个诀，变成了丫鬟模样，去面试相爷府的丫鬟招聘。
她一路的过关斩将，再加上妖力的助力，如愿进了相爷府。
可荨儿却是没有成他的贴身丫鬟，其实当一个扫地丫鬟也挺不错的，也不枉她费那么大的力去争相爷的丫鬟之位。
要知道，世间上都传，要想进相爷府，那可是难上加难。可却还是有女子为了一睹相爷的容貌，使出毕生的力气。
荨儿便是如此，义无反顾，不顾所有磨难，直想要去他的身边。
荨儿就要见到第二世的长生了，荨儿多么希望能在见到长生的时候，他能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可现实却是那么的残酷，荨儿只是一个不懂世事，却爱长生爱得那么深的小树妖。
而他是那早已忘记她的相爷，或者说是那一直未曾记得我的长生。
荨儿被选进相爷府之后，一直都在打扫着相爷府的地。
许是荨儿真的不知世事，她对那管事的嬷嬷曾这样说问到，“我，可以去见相爷吗？”
那嬷嬷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厌恶满溢整个眼眶。
可那时蠢笨的荨儿却是未曾读懂，仍是一个劲的去问。她终是忍不了了，“要想见着相爷，就凭你这副容貌？你还是多多照照镜子吧！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荨儿甚是不明白，为何她要那般对她，可后来懂了。
长生生得那般好看，又岂能是我们这等下等扫地贱婢能看得到的？
荨儿从别人口中听得这个消息时，是不信的。上一世的长生，是那般的温柔，那般的对她深情呵护的人。这一世定也不是那般势利的。
荨儿仍然期盼着能和长生相遇，能和长生说她心中早想说的话，“长生，好久不见”
即使荨儿与长生从未见面。
后来也确实如此了，荨儿见着了长生，长生却是忘了荨儿，忘了他上一世的良人。
而荨儿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伤。庆幸他忘了她，悲伤他忘了自己。
荨儿至今记得那一日，长生穿着紫衣锦服，头戴玳瑁，风度翩翩，气宇非凡的匆匆走过。
而荨儿穿着婢女的衣裳，立在门口，望向长生离去的身影，独自黯伤。
你没有看我一眼，是因为我长得丑吗？当时荨儿那般稚嫩而又悲伤的想到。
当时荨儿又那般愚蠢的去问了榭儿，榭儿是人，自是要比她这个妖懂的多一些这类的事情的。
榭儿说，“其实你大可不必去用修为求得一张绝世容颜的。你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吗？荨儿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更是不能回答榭儿当时的质问了。
荨儿只知道，追着长生跑，长生哭，她便哭；长生笑，她便笑。
荨儿以百年修为去求得妖族的变脸婆婆给她弄了一张绝世容颜。
绝世的容颜为荨儿带来万众瞩目的目光，却又让她苦恼不已，她该怎样去解释，她忽然拥有一副绝世容颜。
奇怪的是，没有人来问荨儿为什么。而她也懒得去想明白。
榭儿曾这样对荨儿说，她说，“荨儿，我劝你不要去招惹那相爷了，我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荨儿却是浅笑吟吟看着榭儿，心里只道是她多虑了。可最后的最后，荨儿还是没能好好的想想她说的话，没能好好的珍惜她……
荨儿终是使了妖术，来到人间，她本不该用妖术的。
妖若是使用妖术，便能让远在千里的除妖师闻着妖气而来抓捕妖们。
可荨儿还是用了，一次用来进相爷府来见长生，另一次是用来见长生。
荨儿念了个诀，让长生从她身旁走过，按她的预想，长生走过，她叫住他，他回眸，匆匆一瞥，浅笑菲菲。
而荨儿也可以这般对他说，“长生，好久不见。”
可事实却是他正要走向她，而不知从何处来的箭矢飞向了他。
可长生未曾发觉那箭矢，荨儿飞身向他。她感觉自己的背上像是撒了盐的新伤口那般的疼痛。
可荨儿不在乎，因为她知道，长生看着她的眼睛里有些许动容。
醒来之时，荨儿身在芙蓉帐内，周身尽是槐香之气。用力吸了吸，顿时感觉身心气爽。
这一举动却也牵动了那本可以结痂的伤口。荨儿为妖，本可以用治愈之术来搽去伤口的，可是荨儿动了私心，她想再见见长生...
荨儿痛的直咬牙，面部甚是扭曲的紧，长生从外面走进来看向她。
似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荨儿看着他的眼睛生生发涩。
“长生，你…………”她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可现在到了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长生打断我，“我叫貊华，你是我府上的丫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他忽然又脸色一变，“可你却是坏了我的计划！”
语气极其冷漠，貊华？荨儿震惊，心里这样想着，“长生，你上一世为何是那般的温柔，这一世却又那般的冷漠。”
却又听他说到，“罢了罢了，你走吧。你本是无辜之人却要因为救我而牵扯进这些纷争之中。”
荨儿听懂了，长生让她走，是不想让她进入纷争之中吗？许是这样想着，心里又好受了些许。
“相爷，奴婢想跟着你，奴婢想保护你。”她坐了起来对长生…………不……貊华说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荨儿却是未曾看到。
荨儿后来这般想到。
如果可以再来一遍，她宁愿当一颗小小树妖，不问世事，无忧无虑。
这样她也不会失去子陌，不会失去榭儿。
子陌是荨儿在相爷府中遇见的，她一直都认为他不是人，他可以来无影去无踪。
荨儿遇到子陌的那会儿，天空下着毛毛大雪，风雪交加。
天气的恶劣让荨儿还是得在外面为了貊华而杀人。
那时的荨儿从外面回来，她抖了抖斗笠上的雪，抬头便看到了子陌。
他立在相爷府上的瓦砾围墙上，一袭白衣的他，周围也一身白。一眼望去，就像是仙人下凡一样。
可荨儿却是感觉到了危机，他身边散发出的气息让荨儿深感不安。
荨儿匆忙走过，却听到那人说，“荨儿，你还是不要跟着相爷了。”
很奇怪，奇怪他怎么会说跟榭儿一样的话，奇怪他为何会知道她的名字，那可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她终究还是变了，在这么些年里，她为了帮貊华变成了小心谨事的妖。
“你是何人？怎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为什么那看门的家丁会看不你？”
子陌笑了笑，那其中似有无奈，“荨儿，你……终究……罢了罢了。”
子陌偷偷念了个诀，荨儿只觉头瞬间闪过一丝疼痛。
之后的荨儿再也没有问他关于“他是谁”等等的之类的问题。
而之后的子陌会在荨儿伤心无聊的时候，他可以像是长生那般讲笑话逗她开心。
子陌会在荨儿遇到除妖师的时候出手帮她，荨儿有时还是会感动，甚至有时会感觉子陌便是她一直喜欢的人。
荨儿还是像平时那般的帮貊华杀人，貊华似是知道她为妖似的，他要求她不断的杀人。
不管对手是多么的强大，任务有多大风险。
而荨儿在接任务时，貊华也只是淡淡的几句交代完了就转身离去。
有时候荨儿会感觉到貊华对她只是利用。
她本不会杀人，却因为他，让她懂得如何杀人，如何使用妖术杀人。
虽说杀的都是些欺善怕恶的坏人。可荨儿竟是知道，如果她再那般下去，怕是要遭受天谴了，除妖师也会纷至沓来。
子陌和榭儿一再的劝她，她却是没有听进去任何的零星半点。
她没有看到子陌眼里的哀伤，没有看到榭儿眼里的心疼。
义无反顾的去完成貊华给的任务，她认为他不会是那般绝情的人，可最后她错了。
错的一踏糊涂。
荨儿不曾知道，原来他是那么的急功近利，他要她暗中杀害那些个朝廷官员，以及那时她所受的箭矢之苦，竟都只是为了他早日登得帝位。
后来的荨儿知道了原因。
他所做的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那女子，他爱她，她亦爱她。
可他们两个却是要因为皇帝的阻拦与朝廷上各路官员的劝谏而不能在一起。
皇帝一边是怕他权力太大，而另一边却要受到临国的威胁，临国的皇上想娶那位国色天香的公主。
那时的貊华，没有反抗，任由他心爱的女子嫁于他人为妻。
其实荨儿内心是有些许窃喜的，庆幸她没能当他的人妻，庆幸他对她没有那般绝情。
荨儿不希望貊华是绝情的人，即使他痴情的对象不是她。
她顺从了他所有的要求，认为能在他身边就是极好的，就像前世他对她一样。
可荨儿不知道的是，她放肆的使用妖术，引来了无数的除妖师。
子陌用他的修为护住了我，我很是感激，有时我也在想，如果先遇到子陌的话，我恐怕会先喜欢上他的。
子陌很好，尤其对我，当我被除妖师围住的时候，是他奋不顾身的前来救我。当我灵气入侵神经正要发狂的时候，是他耗费他的修为来让我渐渐平静下来。
那一日，荨儿还是照常的去见貊华，这是他跟她说好的，要荨儿每日午时来他的书房见他。
可这一天的午时却让荨儿变得内心甚是为难，他要荨儿回她的族中取族里的镇族之宝。
“我很是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妖怪的？”荨儿看着他说。
而貊华只是淡淡给了荨儿一个捉摸不定的笑之后转身离去。来不及多想，她跑回去找子陌，可子陌却不在，榭儿还是像往常那般在奴仆房里。
荨儿跟榭儿说了这件事，她要她不要回去。她思量了一会儿对榭儿说，“榭儿，我还是要去的，就当我还他上一世的人情吧。”
她终究还是回到族中，去取了木族的宝物，木之一族的镇族之宝是千年神木的木心。
荨儿费尽毕生的力气伤了族中所有的妖来取得了宝物。
她心里还是想到，“要是我给他宝物，他会不会认为我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呢……”
而貊华淡淡的接过，对她说到，“如果我先遇到你的话，我想我不会这般的对你冷漠的。我可能会爱上你的，你对我这般的要好。”
荨儿欣喜，放松了警惕，却是在下一刻后悔了，一束光穿透了她的身体，很痛很痛。
荨儿转过身却看到了穿着黄褂子的人，他是除妖师，可却实在让他感觉不到他的正义之气。
榭儿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她扶着将要倒地的荨儿，荨儿看着貊华，而他却是没有什么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荨儿不甘的问他。
他却只是淡淡的吐了几个字，“我要救她。”
“你要救她？难道要救她就要杀了我吗？救她就可以置我于不顾吗？”她咆哮。
她后来也终于知道了，那公主体弱多病，除妖师说是要木族的族宝再加上百年纯洁的木心才可救回她。
而荨儿便是那拥有百年纯洁木心的妖。
荨儿本是要死在那除妖师的手中的，可榭儿却是为她挡了一掌。
邪气入侵，她瞬间发狂，想杀了那什么狗屁除妖师。子陌这时却来了，他二话不说的将她和榭儿一起带走。
子陌把他和榭儿带到了一个竹林里，榭儿握住了她的手。
她说，“荨儿，我本市井蝼蚁。我受过千百万人的唾弃，辱骂。你是第一个向我伸出手来的人，你不恶我满身浓疮，不恶我满身疟瘆。”
她说，“荨儿，你我本都是孤独之人，却是两人在一起而不再孤独。”
她说，“荨儿，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好心人。我一再的劝你，你却没有听进去任何零星半点。”
她说，“荨儿，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我也好想知道。”
她说，“荨儿，也许你以后会有另一个知心的朋友，但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许是知道自己的没有太多时间，她一口气竟是说了这么多。
荨儿的心痛了痛，世间周围一片嘈杂万事万物都如以前般变化着，可她却再也见不到榭儿睁开眼叫荨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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