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在大三才逐渐养成了睡前饭后刷牙的习惯,大学前两年没有父亲的三令五申,宁一哪儿想得到多关爱自己的牙齿啊,在牙齿频频出问题的情况下,宁一才把护牙摆上了台面,于是乎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漱口杯里的牙膏更替速度之快简直堪比窜天猴。
牙齿是干什么的?放在宁一十二三岁时,她一定会回答:是为了好看呀。那时候宁一整日整夜迷失在矫正牙齿的苦海当中,海面上邪雾四起,触手如霜彻骨,而隔了浓厚的黑雾,宁一唯一可以听见的声音就是父亲在对岸高呼“痛苦一时,幸福一世”的八字箴言。
现在的宁一只会回答,牙齿是用来吃东西以满足人口腹之欲的,一颗不能少,否则会错过甘蔗这种难得的水果,一颗也不能多,不然撞歪了后槽牙可有你疼得直打滚的时候。
宁一第一次发现自己多长了颗牙是在去年12月,吃完晚饭例行刷牙,咬紧牙关时隐约觉得牙床里侧长了什么东西,对着镜子打开手电筒一顿猛瞧,哟,原先光秃秃的地方居然冒出了一个白色尖尖角,宁一转身一脸惊喜地去问闺蜜,一向处变不惊的闺蜜,上网研究了一圈,最后头也不回地丢给宁一两个字,智齿。
宁一凑过去看她找到的图片,一颗歪歪扭扭的新牙横七竖八地挤兑着先他出世的老牙,看上去双方势均力敌,陷入苦战。
如果那颗新生的小家伙有表情,那一定是咬牙切齿如饿死鬼般的狰狞,卯足了劲儿斗红眼睛的疯牛一样以一敌百。
子非鱼,所以宁一乐于做一个渔夫对嘴里这场声势浩大的斗争作壁上观,甚至彼时的她还非常高兴地发了条微博纪念这个对自己来说很特殊的日子。
没有年轻人不爱新鲜,就好比青春期的孩子,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变化都能激起他们的惊叹和好奇。
但口腔总归不是像女孩子的胸一样可以放任其生长的部位,鬼知道放养式的培育方法会给身体的健康造成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
宁一之所以现在能做到好好儿刷牙,是因为她经历了一番血的教训——宁一大学前两年是糖不离嘴的,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到暑假,宁一的右腮帮子就时常会疼得麻木,上社区诊所一瞧,右侧牙床很荣幸长了一颗蛀牙,医生嘱咐嘱咐再嘱咐,崇尚以毒攻毒的宁一半句没听进去,冰水照样喝,冷饮照样吃,假期一过,视糖如命的本性又回来了,不出半月,那脆弱娇气的内槽牙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宁一了。
过来人的话有很多是经验累积,父亲和奶奶就是例子,怪就怪宁一自视年轻能熬,疼得脸扭曲得妈都不认识也不吭一声,若不是某天早晨起来刷牙被嘴里吐出的一滩血吓到,她依然会选择当个愿者上钩的渔夫。
饶是宁一自己也猜不透,为什么前几年那么反感长辈对自己生活学习的全方位干预,甚至敢冒着手机被没收的危险上课听歌聊天看小说玩游戏,连出发点和落脚点是自己的锻炼刷牙课间放松休息缓解眼睛疲劳以免近视这种利在千秋的好事也不屑一顾?
放错位置的自尊,能负担起身体损坏部位的赔偿吗?恐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