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的我,看惯了社会的万象,眼神因被污染而变得浑浊,生活的压力时常让人感到沮丧。我无力去改变现状,又无法畅想美好的未来,只能在记忆深处挖掘那段无忧无虑过去。我会时常想起儿时故乡的小溪、农田、村舍,那里承载了我童年里最美好的记忆。
印象最深的是那条穿村而过的小溪,记得在我15岁之前,它还是清澈可见底的。
小溪的两岸种着各种各样的树,榕树、柳树、皂角树,还有我至今叫不出名字的。树高而大,大到遮住了我们孩时里的天空。
夏天是童年里最快乐的季节,因为我和小伙伴们可以到小溪里游水,当然,这是瞒着父母偷偷跑去的。一旦被发现,回家免不了就是一顿打。
毕竟去水里游泳是一件危险的事,平时各家的父母都忙着赚钱维持家里的生计,没有时间看护我们这群野孩子。为了不让我们私自去游水,他们甚至编故事跟我们说,小溪里有“水猴”,一种在潮汕地区很有名但从没有人见过的水中怪物,大人的故事里,它是一种溺死的人的冤魂幻化的生物,专门在待在水里,等着拉人做替身,然后他们才可以去投胎。
故事虽然让人感到恐怖,但却不能阻止我们喜欢玩水的心,我们依然义无反顾的一次次跳进冰凉的溪水里,享受夏日的清凉。
夏日的午后,溪边成排的大树开始响起阵阵嘹亮的蝉鸣,我们几个要好的小伙伴相约一起,穿着短裤,光着上身,拿着事先制作好的工具,顶着炎炎烈日出门,捕蝉。
捕蝉的工具很简单,用粗铁丝做一个圆形的铁圈,用一个塑料袋套在铁圈上,然后将铁圈固定在一根长长的竹竿的一头。
我们喜欢抓那种已经长大的黑蝉,这种蝉身黑而坚硬,叫声响亮,但是反应灵敏,不太容易抓到。捕蝉是一项考验耐心的技术活,在将捕网套住蝉之前,我们的动作必须缓慢而安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捕具伸到蝉的身后,二十公分...十公分...黑蝉仍未查觉到危险,在那最后一秒,飞快的将捕网套上,一只大黑蝉,在透明的塑料袋中四处乱撞,我们迅速的将竹竿撤下,缩紧袋口,伸手进去轻轻的抓住那只无助的黑蝉,任它在手中扑腾,我们快乐的笑着,赞叹着...又寻着声音,走向下一棵树......
没有繁重的学业,没有各式各样的培训班,我们可以一整天都不用待在房子里,在外面游荡到日落西山。夕阳洒在小溪水面上,又反射在我们每个人黝黑的脸上,我们洋溢着灿烂笑容,在父母催促我们回家吃饭的呼叫声中,枕着夏日的余晖,走向回家的小路......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高中毕业后,我在省城上的大学,毕业后也留在了广州。因交通不便,一年只能回家一两次。每一次回家,故乡都会有不小的变化。不知从何开始,村里开始建起了各种各样的小厂房,原本广阔的农田越来越多的建起了楼房。
经济的发展带来了可观的收入,改善了村里人的生活,但是不可避免的,也带了各种各样的污染。不知从何时开始,小溪里的水变得污浊,原本清澈的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的生活垃圾,再也难以看到那碧绿的水草在水底快乐的舞蹈。
小溪里再也见不到欢快游水的孩童,高大的柳树也早已被推倒,甚至儿时的伙伴,也不知哪去了。
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只剩那声声嘹亮的蝉鸣,响彻了我整个童年的夏天,在记忆的深处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