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它第一次的相遇,是不友善的尴尬的见面。
它并非少见的植物,至少在我童年时候,它曾随处生长过。我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留意到它的,在没有成熟结果前,它如同其他杂草一样难以引起人们特别的注意。等到一次偶然遇见,你会惊讶自己竟从未留意过如此有趣的东西,它竟是如此的默默无闻,悄无声息。
它的外观是普通的,叶子、花、茎干没什么特别之处,连身高也不突出,高一些的也仅到人膝盖处,对路过它身旁的人来说,它并没有什么魅力,既没有观赏价值,也没有直接价值,如同一株杂草般的存在。我也只是偶然地,在经过无数次必然的错过后,发现了它的潜在价值,属于孩子的潜在价值。
在白色的小花朵凋零后,茎干上会挂着好些青色的圆粒,小小的,就是一颗豆子的大小,若不凑近看,还以为是结的小西红柿。等到再成熟些,青色便会变成紫黑色,摸上去软软的。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但相信我,对于它,你还是小心为好。初次见到的时候,我并没看上它,只是单纯的好奇摘下一粒,拿拇指与食指使劲的一捏,顿时间,液体从这个小圆粒里四处飞溅,我的手上、衣服、脸上,都遭了它的毒液,低头一看,还是红色的!
完了,这下回去要被打死了!想都不敢想,扔掉只剩下皮的它,急急忙忙跑到池塘边上,使劲地搓手,洗手臂,擦衣服。然而,不光手上的红印消不去,连衣服上也是越洗沾染地越宽。那一天我是双手环抱着胸,避开人回到了家里,将它脱下,换上一身新衣服。然后再次做贼一样,将它缠起来抱着跑到山上,丢了它。等到大人想起来的时候,他们只会知道是找不到了。
往后再与它交手的时候,我谨记着控制自己的力度。玩腻了捏着它玩,在一次不经意将手碰到石头后,留下红色的手印,新的想法在我脑子里顿时萌发了。
我摘下许多颗,从这丛到那丛,直到双手已经捧不完了,才跑回去。到屋后找一个破碗,舀上半勺水,再来一根粗的木棍,开始用力的捣鼓。不一会儿,一碗清水就红得像血一样,莫名的让我有些害怕。我的双手也因握着木棍而染得鲜红,深陷武侠小说的我,那时候想到一个桥段,我完美的把自己代入——在手刃杀父仇人后,以其血祭祀亡父,如今仇已报,自当放下俗世纷扰去退隐江湖了。我为这样一个角色而感到满意,在退隐前,一个恶作剧的念头也同时冒出来了。
我立马扯着喉咙喊起来,朝房里跑去。“奶奶,流血了,流血了,你快看啊!”作势哭上几声,她一见双手的血,衣服上也沾了红色,连怀疑都没有,嘴里一边重复念着怎么办,怎么办,一边吓得忙去墙角找木棍要去打下屋顶的燕子窝,拿它的丝作止血用。我蹭的一下乐了,大声而得意的告诉她,“我骗你的,这不是血,你看!”自然这样做的后果,是一顿臭骂。
我最后磨好的血水,捞出渣滓,装进了小瓶子里,这下我要实施最后的计划了——它将成为我新的墨水,红墨水。我拧开我的钢笔,一点点把它挤入,拧上盖子,迫不及待地写起来。我没法告诉你后续的使用效果,因为钢笔在用了一次后坏了,而那是我唯一的一支。
那瓶墨水,却在我桌子上摆了许久,明知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却还是舍不得扔。最后,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不见的,也许被奶奶当成垃圾丢了...
再一次遇见,是在一堆废墟边上
时间走了很久,走了很远,走过四季,走过去年与今日。曾经住满人的房子倒了,成了一片砖与木棍的废墟,而它不改容颜,在旁边依旧无闻地生长。
我也已长大,不知道是否还会有小孩,和我一样,在某个时候,发现它的潜在价值...
明天的故事——耳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