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的初夏有点儿湿热,人只要一活动身上便会渗出细密的汗珠。为了生计或者梦想,依然有很多人不知疲倦地在烈日下辛勤劳作,他们没有怨言,用最简单的行为面对着真实的生活。也是在这样普通的夏日里,我遇见了一个温暖的故事。
我因有事需要到乡村去,归来时坐上了返程的最后一班乡村公交。也许当地人都比较熟悉公交的班次,车上塞满了每一个带着故事回城的人。我找了前面的一个缝隙插在了人群中间,车上各种味道扑鼻而来,把我的鼻腔填得满满的。我身旁的座椅上坐着一位农民工,或许是一天的劳累,他的头发显得乱蓬蓬的,被汗水浸湿的带着泥浆的衣裤散发着浓浓的汗味儿。我想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周围那些捂着鼻子小声嘀咕的人们讨论的对象吧。
我从小就带着乡野的气息,对这种味道并不反感,只是添了几分熟悉。眼前这个男人带着倦容,他似乎一直在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坐着,他把遮阳的草帽扣在了膝盖上,身子侧着靠在椅子上,我看得出他在有意减少与靠椅的接触面积。
身边的那些陌生面孔依然不时地用我不太熟悉的方言讨论着他们热衷的事情。车行到一个小站,上来一对母女。母亲大概三十几岁,脸上留下了一点浅浅的斑,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很乖巧,扎着两个小辫子,清亮的眼神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她紧紧地攥着中年女人的手心,嘴里含了一根棒棒糖,跨上公交车台阶的时候依然蹦蹦跳跳的,煞是可爱。她们一上来就站在我的前边,因为后面已经挤不下了,小女孩便靠在椅子的边上以防刹车时摔倒。
小孩子的世界里总是显得单纯和直白。眼前这个小女孩很快就发现了这股不一样的味道是来自于身边的这个男人。
“妈妈,叔叔身上是什么味啊,闻起来好奇怪啊。”
小女孩的这一问让身边这个看起来昏昏欲睡的男人沾着泥浆的耳朵很快变成了两片红彤彤的晚霞,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没说什么话。我想他此时的心情定和这颠簸的车一样起伏不定,心中五味杂陈。对于小孩的问题是不能回避的,否则她会不停地寻找一个“标准”的答案。这位妇女摸着小孩子的头笑着回答说:“这是男人味儿,每个男孩子长大了都会有的,爸爸有时候也有啊。”
这位母亲的回答如一阵凉爽的风袭来,让很多人感受到了清凉,我的心里也泛起了温暖的涟漪。
眼前的这位男人似乎轻松了很多,他惬意地翻了一下身,双手抱在胸前,那被岁月的重担压得有些弯曲的脊背靠在了舒适的座椅上,一张黑黝黝的脸渐渐和四合的暮色融在了一起。车在行进的途中依然颠簸,但这个男人似乎太累了,不一会我便听到了轻微的鼾声。为了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我悄悄把手掌伸到了他后脑勺,这样便为他减少了几分颠簸。看着他沉沉睡去,我的心里也变得轻松起来。
随着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农民工涌进城市在钢筋水泥间寻找他们的梦想。限于知识和能力,他们往往做着最脏最累的活,每月辛苦劳动换来的薪水维系着家庭的开销。时常在新闻中看到很多农民工在公交车上没有人让座,甚至被驱赶的新闻,我从心底里感到愤慨和不满,同时也为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农民工感到心酸。善良和扶弱本是人美好的天性,不知为何现在很多人已然没有了这些美好的品质。每当我在城市里看到那些辛勤工作的农民工,总会默默为他们祝福,希望他们也能在公交车上遇到带着小女孩的这样一位善良、智慧的母亲。
车行了四十几分钟便到终点站,回家的喜悦让人们变得激动起来,每个人都在讨论着各自的去处。这个男人也被这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他或许意识到了我放在他脑后的手,回过头冲我笑笑,那黑黝黝的脸被蜡灯镀上了一层金黄,带着岁月的沧桑和人生的冷暖。下车时,天上飘起了小雨,雨滴打在人的勃颈上能感到丝丝凉意。我回头看了看车窗玻璃,那密密麻麻的雨珠在路灯的照耀下开出了一朵朵美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