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我的眼皮上。我数着绵羊，一只、两只、三只……数到第一百只时，忽然想起今天忘记给阳台的绿萝浇水。于是绵羊变成了绿萝，一盆、两盆、三盆，在脑海里疯长。
楼下的路灯在凌晨两点准时熄灭，黑暗像潮水般涌来。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是老式座钟的摆锤。翻个身，枕头里的荞麦壳沙沙作响，仿佛在窃窃私语。我数着心跳，数着荞麦壳的私语，数着远处偶尔驶过的汽车声。
三点一刻，夜风掀动窗帘，送来一缕若有若无的桂花香。这香气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失眠的夜里给我讲嫦娥奔月的故事。那时的月亮似乎比现在更亮些，月光能照进梦里。现在，月光却成了失眠的帮凶，将我的清醒照得纤毫毕现。
四点，我开始想象自己是深海里的鱼，在漆黑的水中漂浮。没有时间，没有方向，只有永恒的静谧。但楼上一声轻微的响动又将我拉回现实，或许是邻居家的猫碰倒了什么。我羡慕那只猫，它一定能在任何地方安然入睡。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听见第一声鸟鸣。这声音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黎明的门。我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忽然明白，失眠也是一种清醒的梦。在这个梦里，我遇见了最深处的自己，听见了最细微的声响，看见了最幽微的光。
晨光熹微中，我终于合上双眼。这一次，不是因为困倦，而是因为懂得了：有些夜晚，注定要用来清醒地活着。
